第16章(1 / 2)

因为忘记拿木匣,常青从客院又走了回来,见到这样的谢娴,忽然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此时此刻,那婀娜的身形已经化作了雕塑,静静坐在案几边,起初还笼罩在霞光里,后来便成与暗影融为一体,秀丽的面容便在这暗色里渐渐清晰,那是完全不同于平日的一种神情……

是什么?

常青虽说不出来,却能感受到,每当血腥结束之后,他踏着月色的疏离,在空寂的街道上一步步向回走,清风袭来,凉凉瘆人,万古长空里,孤单单地踏着生命的节拍,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向何归去……

最深入骨髓的寂寞,总是在繁华深处……

只是……

这张脸除了那隐藏的孤寂,还有一种东西,一种他不熟悉的东西,似乎是一种疲惫,一种不堪负重却不能不撑起的沉重,这沉重压着那娇艳如花的脸,显出了不该有的沧桑……忽然之间,常青后悔了,自己不该这样逼她,她不过十六七岁,她好像……已经很累了……

她其实在强自支撑一切……

想到这里,常青快走了几步,不挑衅了,不征服了,不强迫了,他被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柔软淹没了,此时此刻,只想抱住她,怜惜她,轻轻地亲她……

“娴……谢娴!”常青开口,声音里带着生疏的柔情,却因为不熟悉这柔色,冷峻与柔软并存,俊脸显得越发阴森诡异,俯身下来道:“你……你……”

少女恍惚里抬头,见是常青,浑身一震,迅疾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站了起来,道:“常大人还有事?”

“你……”常青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一时找不到措辞,伸出手想抱她,却见谢娴“蹬蹬”后退几步,道:“常大人,什么事?”说着,眼眸里闪过厌恶的神色。

厌恶!是厌恶!

常青所有的柔软,被泼得一片冰凉,他静静的垂下手,整个身影隐藏的黑暗里,许久许久,才道:“我来是要跟你说……”

“什么?”谢娴抿着嘴,想到方才被瘟神看到了……不由蹙眉。

常青望着那皱起的眉头,那英俊绝伦的面容,本来春回大地,忽然又变成了冰天雪地,冷冷道:“别穿这身黑,我要你穿……红衣,否则,我就送你一件。”

谢娴怔了怔,摇头道:“不用的,大人,我不缺衣服,何况您的衣服,我怎么穿得上?”话音未落,忽然悟到常青那话的涵义,脸“腾”地红了,道:“大人说笑了。”

“我从不说笑。”常青阴沉着脸,道:“我说过,你要让你满意才行……”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她似得

可是,想起她对自己的神情……

厌恶?不屑?她的世界,他进不去,进不去!

常青忽然暴躁起来,一脚揣向谢娴坐着的椅子,在一片稀里哗啦的声音里,怒道:“你穿不穿?”

☆、第36章 红白

谢娴站在哪里,望着那碎成一地的木屑,一脸莫名,瘟神这又发的什么疯?

“我穿,大人。”谢娴眨了眨眼道,对待疯子,以静制动为上策。

或许这平静如水的声音,又或者是那优雅娴静的神情,常青心中的狂躁终于渐渐平复,面上的戾气也隐去,指了指少女头上的簪子道:“这也要戴。”

“好。”谢娴点头称是。

“我的意思……你的耳朵上也要有发簪……”常青脸上忽然显出可疑的红润,他对女人家的东西不熟,可是恍惚里记得,姑娘戴耳钉,新妇佩耳坠,他想……他想……

“耳朵上戴发簪?”谢娴真的惊疑了,她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耳朵上如何戴发簪?这是锦衣卫新式刑罚手段?

“大人……发簪这个,没法戴在耳朵上的。”谢娴皱了皱眉。

常青拧眉道:“你戴不戴?”

“戴!”谢娴眨了眨眼,疯子本来就不可理喻,还有什么话说?

常青点了点头,生怕谢娴见到他脸上的羞色,抓住木匣大踏步走了出去,走到半路,又忍不住回头望去,见少女的身影隐在暗影中,似乎在看他,又仿佛望远,低头看了看那木匣,转身离去,残阳如血,笼罩着那高大而矫健的身姿,与大红的麒麟服映成一片,整个人仿佛就融在了那红晕里……

谢娴望着那红色,茫茫然里,竟浮出一片白,冰雪连天,寒风萧萧,那男子穿着一身白裘,如光如玉里,笑语盈盈道:“表妹,我若是中了状元……”她忽然闭上眼,握紧了拳头。

她所保护的……

所成全的……

所承诺的……

以及所背负的……

无论怎样沉重,都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努力下去的!

“姐……”在这样的沉寂里,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谢娴抬头,见谢灵带着栾福几个元福走了进来,见她怔怔坐在哪里,上去拉着她的手道:“姐,你怎样了?常……表哥呢?走了吗?”

谢娴勉强笑了笑,嘶哑着嗓子道:“走了呢。”

“小姐,老太太见你回来,着急了,让我们来接你呢。”栾福心疼地看着谢娴,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神采奕奕,可此时看着有些憔悴,一定是累坏了。

“快把姐姐扶着起来,看来是累着了。”谢灵吩咐道,打量了一下这房间,道:“哇,姐,这里是不是打过架啊,怎么乱七八糟的……”

“肯定是锦衣卫搜过了的。”元福忽然开口,道:“这些地方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你怎么知道?”谢灵抿嘴一笑,道:“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

元福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栾福笑道:“二小姐,你不知道,元福是官卖的。”

“哦?”谢灵眨了眨眼,官卖?

谢娴听到“官卖”两个字,看过去道“元福,你们家……”见元福低着头,眼中已经含泪,忽然止住口道:“走吧。”既然与锦衣卫有关,一定是血腥可怖的过往,不问也罢。

“姐……官卖的意思,是做过官奴吗?”谢灵似乎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