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记得那群官差进来抬妇人遗体的时候,那满脸的嫌恶,仿佛看着她们就与这些牢里的老鼠没有不同。
都是一样的,卑微低贱。
高兰面前碗里的水晃了晃,地牢大门便传来解锁链的声响。
“你可要快着点,时间不等人啊高夫人。”官差不耐的掂了掂手里丰厚的银两,向两个下属使了眼色,几人便一起退下。
高夫人赔着笑:“谢谢官爷。”
随后她提着裙,带着两个丫鬟入了地牢。
一下地牢中,这潮湿腐烂的气味便冲入鼻孔,高夫人捂住唇口,险些呕了出来。
她的高兰竟是被关在这种地方,关了整整三日么!?
高夫人心中百味陈杂,她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
“娘!?”高兰听见熟悉的声音,空洞的眼里再度出现几抹亮色,她跪爬到门前,抓着木栏:“娘,是你来看我了吗?”
高夫人快步过去,见她昔日光鲜亮丽娇生惯养的女儿此时灰头垢面,头发早已散乱的不成样子,比外头的乞丐还不如。高夫人便率先哭了出来:“兰儿,娘来晚了。”
高兰紧紧抓住高夫人的手,同她一起伤心至极的哭了出来:“娘,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这里好可怕,每都在死人。他们不给兰儿吃饭,还兰儿杀了人,永远都出不去了。我真的受不住了,娘,你救救我。”
高夫人何尝不知道女儿心中苦楚?但是这次是京城的大理寺派官差跟进此事,饶是高显和高夫人想尽办法要将高兰弄出来,也根本无济于事。似这次高夫人能来看高兰,前前后后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平日里她跟高显的那点积蓄折了一半进去,才换来今日短暂的相见机会。高显早两日前已经将此事写成密信送往京城,想求太子爷帮帮忙,可是东宫直到现在也没有半分表态。恐怕也是在权衡利弊,赵妃肯定也在宫廷内施加了压力。
赵家的人,怕是存了狠心了。
这些话她当然不敢跟女儿,只安抚道:“你的父亲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不要着急。很快,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高兰抹了抹眼泪,黯然的点点头,她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忽而她想起什么,又再度抬起眼眸:“娘,盛公子知道了吗?”
提起这个盛公子,高夫人就来气:“你还提他做什么?他身边有那个孟姑娘,怎么想得到你!?还是绝了这个心。”
高夫人心里恨恨的,她本来设计让孟萋萋也尝尝住大牢的滋味。谁知道那盛公子竟这么大的能力,短短一日又将她救了出去。
可恨孟萋萋不能多感受感受自己女儿的煎熬。
高兰摇头,对盛嘉彦仍不死心:“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后一定要不要与父亲商议,你直接帮我去找盛公子。”
“什么事?”高夫人狐疑的眼神看向她。
高兰眼里仿佛渐渐腾起火光,她死去的心再一点点复苏:“我怀疑……盛公子是京城中的那位掌权的。下姓盛的又有几个,更何况那等身姿女儿不会记错的!娘只需要去我房中,将我妆匣下第二层的佩玉拿出来给他看,他便知道是我了。”
“此话当真!?”高夫人惊讶万分,她看女儿这般笃定的样子,也不像会谎,更何况还有信物呢?
“千真万确!”高兰急急道:“娘,如果他真的是京城中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您大可以去求了他。只要他开了金口,到时谁还敢再为难女儿?”
京城中唯一掌权的便是摄政王了,高夫人实在难以想象尊贵无比的摄政王正在他们一个的高府下榻做客?如果真是这样,这的确不失为一个救兰儿的好办法。
但与高兰设想的不同,高夫人另有一个歹计从心中冒出。
她暂时安抚住了女儿:“你放心,娘一定帮你把玉佩带给他。”
俩人依依不舍间,官差终于来催促高夫人离开。高夫人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后,连梳洗都来不及,便直奔高显书房。
高显此时正被政务缠身,烦恼至极,他见自家夫人毫无礼仪的进来,且身上还带着一股莫名的臭气,不由得呵斥道:“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高夫人将门一关,眼里的兴奋带着点癫狂。
“你,如果我们替太子找到了重创摄政王的办法,兰儿是不是就得救了?你还可以官职一路高升,从此以后我们便高枕无忧了!”
高显听了一愣,眼色一点点深了起来。
第102章 威武的小红
晴了没几,幽州城又开始绵绵不绝的下起雨来。时不时便是一阵暴雨,雷电在堆叠的乌云中时隐时现,闷热潮湿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涌来。
浅浅的荷塘上绿叶叠映中终于立起一抹艳丽的粉红,荷尖尖角下鲤鱼摆尾,夏竟快到了。
高兰已经被关进地牢足足有八日了,高府整日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高显与高夫人似是好了一般都不露面。只有管家每日还来询问一下西苑这边的情况和是否有需要的,别的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西苑的宁静了。
甚至连方宝也甚少露面,不知道在忙一些什么,唯独有一次他来找林景行,遇到盛嘉彦跟孟萋萋在廊下看雨,往常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来调侃一番,谁知他看了一眼盛嘉彦,便匆匆地走了。孟萋萋为此还一头雾水呢。
不过她这几日乐得自在,没人来打扰她正好。盛嘉彦这几也似乎非常忙,从京城来的奏折越来越多,莫春风与向鼎臣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偶尔一起用膳的时候,能看见他们仨人眉头间都微微皱着,想必京城的事情很棘手。
孟萋萋午后闲来无聊,听雨也着实听腻了,便趁着两个婢女打盹的空隙,撑了一把玉骨为柄的纸伞,悄悄地往后花园溜达去了。
来奇怪,自从孟萋萋身边的婢女莫名其妙被换掉,现在来的两个婢女倒是不再在廊下讲悄悄话了,害的她终日无聊,连偷听墙角的乐趣也没了。
孟萋萋撑着伞,在湿泞的青石路上蹦跳。一路踩过无数落红新泥,才找了个亭子去稍作歇息。
不远处一个院门前传来的轻微争吵声让孟萋萋移去目光。
只见碎花青布的妇人正与玫红色衣着的妇人争论着什么,俩人面红耳赤,下着暴雨也不举伞,吵得不可开交。
“夫人早就吩咐过了,血燕都得紧着院子里的那位用,你这下一股脑全拿走了,我拿什么给院里那位喝!?”青衣妇人怒道。
玫红衣着妇人不甘示弱回呛:“那怎么办!?曲姨娘病着呢,难道就不需要这些了?我告诉你,也就是夫人现在闭门不见客,否则我去请示了意思,这血燕也是给我家姨娘的。院子里头那为什么身份大伙谁不知道,除了她肚子里的配用个燕窝,凭她自己的身份也配!?你要是有什么不乐意,找老爷理去!”
罢,红衣妇人狠狠的拿肩撞了对方一下,昂首挺胸扬长而去,那架势足像一个斗赢了的母鸡。
青衣妇人的确憋了一口气在胸口,气的面目通红,盯着玫红妇人远走的身影,眼神恶狠狠地,还不忘狠狠的“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还敢拿姨娘做借口。你家曲姨娘没得宠前连给太太洗脚都配不上,还在这拿蒜呢,我呸。”她骂骂咧咧的,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孟萋萋听后眼睛一亮,目光落进院里,却看不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