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道沈承明要跟她说的话肯定跟许琇宁有关,但是也没有想到沈承明会开口就叫他退了跟许琇宁的亲事。
因为上辈子的事,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退婚这两个字眼。
他没有说话,缓步走到旁边的一张雕花椅中坐了下去。
他身上的这件墨蓝色直身是用潞绸做的,料子极好。
虽然是素面,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但看着就是有一种低调内敛的华丽。
更何况,穿着这件直身的还是个气势很足的人。
所以即便陆庭宣现在只是静坐在椅中,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看过来的目光也很平静,看不出来喜怒,沈承明依然觉得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来。心里也跟有人在快速的擂鼓一般,咚咚咚的心跳不停。
恍惚间就好像每次他做错了事,祖父叫了他过去询问责罚,也是这般静坐在椅中,双手架在椅子的两边扶手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忍不住的低下头去。额头上的冷汗也越发的多了,两条腿都有些发软起来。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陆庭宣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不会跟宁儿退婚。永远都不会。”
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能听得出来他在这件事上有多坚决。
听到他的声音,沈承明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不是他的祖父,而是陆庭宣。只是个比他才大了两三岁的年轻人。
方才那种让他透不过气来的威压感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不过到底没有自己想象中跟陆庭宣说这件事的理直气壮,勇敢无畏了。反倒是心虚气短,手足发颤。
“这件事对宁表妹很不公平。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要谁做她的丈夫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怎么能她在襁褓之中就被决定了?”
说到这里,沈承明渐渐的找回自己的勇气来,腰背也挺的直了一些。目光直视陆庭宣。
“对。我叫你过来说话,就是想要告诉你,宁表妹的婚姻大事,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
陆庭宣目光不辨喜怒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方才那股子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感又来了……
沈承明正心惊胆战的,不晓得陆庭宣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忽然就见陆庭宣唇角微弯。竟然轻笑出声。
但是他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漆黑的眼底是一片他看不明白的阴翳情绪。
“她没有选择。”
笑过之后,陆庭宣缓缓出声。握着扶手的双手慢慢收紧,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鼓起,“这辈子,她只能嫁给我。”
上辈子他就是听了许琇宁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夫婿过一辈子的话才跟她退了亲。随后她嫁给凌恒,最后竟然……
这辈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许琇宁再来跟他说这样的话,他都绝对不会退了和她的亲事。
更何况现在只是沈承明在这里一厢情愿的说这个话!
就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
他比沈承明大了两三岁,原就生的身量颀长,这会儿心情不佳,面色自然凛冽。
这般背负着双手望着沈承明,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今日是宁儿的生辰,你是她的表兄。若你是为她庆贺生辰来的,陆某欢迎。若只为特地找陆某说这番话而来,现在话既已说完,请回。”
竟然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沈承明瞪大眼睛看着他。
心里还是怕陆庭宣的,但是听到他这样冷淡嚣张的话语……
沈承明就叫起来:“你跟我嚣张什么?难道你不晓得,宁儿是叫我表哥的。等往后你和宁儿完婚了,难道你不要随她叫我一声表哥?都说娘亲舅大,这表舅难道就不大?你和宁儿的成婚喜宴上,我诚表哥坐了一席,那我肯定也是坐的二席。你敢不招待好我?信不信我直接掀桌子?”
陆庭宣:……
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会,陆庭宣伸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儿和明诚兄他们都在五楼雅间。”
沈承明看他一眼,挺直腰背,昂首挺胸的当先走上了楼梯。
用这个表哥的身份来压陆庭宣,看他对自己这样的客气,他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再没有刚刚被陆庭宣压制的气的喘不过来的感觉了。
但是走出几步,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实际上就相当于放弃了跟陆庭宣争抢许琇宁的意思了。
立刻停下脚步来,转过身看着陆庭宣。
只是没等他开口说出一个字来,就听到陆庭宣目光望定他,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你想承认自己不是大丈夫,是个轻诺寡言,食言而肥的人?”
沈承明:……
他一口老血梗在喉咙,上不来也咽不下去。
刚刚还因为陆庭宣忽然对他态度客气而暗自心喜,但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陆庭宣这压根就是挖了个坑让他跳。
从小祖父就教导他要做个一诺千金,言而有信的人,怎么能在陆庭宣面前承认自己是个轻诺寡言,食言而肥的人?
而且但凡是个男子,大都是好面子的,他怎么能说自己不是大丈夫呢?
哪怕他现在才十六岁。男儿十五夺父志,他已经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了。
就默默的将那口老血咽了回去,转过身,默默的望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