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暖气充足,杯子里的红糖姜茶正在冒着热气,许择遥扯掉她身上披的男款大衣,死死抓在手里,回身问:“衣服是谁的。”
云盈被裴奕拽着,听出了面前这位就是刚才电话里的人,本能地不敢顶撞他的威势,老实回答:“沈,沈倾的……”
听到这个名字,许择遥微微眯起眼,把大衣丢在裴奕身上,一字字清晰逼人,“扔了,买件新的去还,顺便告诉他,成意不介意毁约换人。”
说完,冰寒的眸子转向云盈,“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学不会照顾她,你主动走人。”
话音落下,“砰”一声,车门合紧,把寒意和雨水都隔绝在外。
商务车缓缓开动,两两相对的座位,许择遥坐在程璃正对面。
程璃没问去哪儿,低下头看看座椅和脚下越积越多的水,有点不好意思,“许总,你的车被我弄湿了,你看……”
她本想让气氛轻松点,然而所有话戛然而止。
许择遥一言不发,抓过座椅上扔着的一条薄围巾,探身拉近她,把她冰冷的手裹在围巾里面,然后,紧紧包进他自己的掌心里。
隔着围巾,被灼热体温笼罩的那刻,程璃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一跳,砰砰冲击着耳膜。
他低着头,浅黑的头发就在眼前,程璃想起那天在医院里指尖碰到的触感。
看起来这么阴沉冷硬的男人,可其实一直以来,他总在那些悄无人知的时候无声地柔软着。
手暖得差不多了,许择遥沉默地缓缓松开,拿掉围巾,把桌上的红糖姜茶端过来,放在她手上,声音低哑:“喝吧,不烫了。”
说完俯下身,继续去脱她湿哒哒的鞋子。
程璃一惊,糖水差点翻了,赶忙往回缩,“许总,你——”
许择遥按住她的脚腕,抬起眼,沉声说:“听话。”
那双黑峻峻的眸子,犹如不见底的冷海,又隐约滚着炽烫的岩浆,程璃一时看呆,被他施了咒语似的定在原位。
许择遥快速脱掉她的短靴,褪掉湿透的棉袜,她一双脚冻得惨白,在车里的灯光下,恍如没有温度的玉石。
他再次把围巾裹上去,而后抬起她的小腿,把她脚跟稳稳垫在了他的膝盖上。
程璃本能地想躲,许择遥仍然按住,“别动!”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男人的手,隔着围巾的厚度,紧紧包在了她的脚上。
从头到尾,他半点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动作也不存任何轻浮戏谑,尽管放肆,却透着没由来的郑重。
程璃脸上控住不住发烫,呼吸都快停了,怔怔盯着面前这明明应该身居高位,骄傲矜贵的男人,他正拧着眉,唇角紧抿,似在全心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欣赏她的演技?看重她的前景?
她就算在感情上再迟钝,也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程璃抓紧杯子,努力想找话题,轻声说:“我知道你……”
许择遥豁然抬眸,眼里错杂着忍耐克制的血丝,嘴唇微动,沙哑地打断她:“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那个秋天,跟现在同样的季节里,你曾用一截最普通的粉笔,把我从深渊地狱里拖出来,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
从那以后,磨心蚀骨的疼能忍住,精神崩溃的极限也能熬过来。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保护你,拥有你。
☆、18.18
十七岁之前,许择遥的名字叫许晓。
其实原本也不是“晓”, 而是“小”, 据说还是上户口时, 户籍工作人员觉得太敷衍, 好心建议改的。
追溯到最久远的记忆,就是妈妈缠绵病榻,对他不理不睬,爸爸倒是偶尔会停下来看他,他欢欢喜喜扑上去,立刻就被一脚踢开。
是真的踢, 孩子软软嫩嫩的小身体, 被成年人的腿脚随便用力,就能淤青很长时间,但他不长记性, 下次见到还要扑。
直到疼得狠了,才恍惚懂得自己是被讨厌的。
没多久妈妈走了, 再也没回来,爸爸盯着黑白照落泪, 转而看他的目光却加倍狠厉,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被追着打时,他就缩在桌椅底下, 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 一声都不吭。
后来连打都没有了, 他像被遗弃了似的,独自留在偌大别墅里,只有不会说话的保姆每天做饭,他才不至于饿死。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别墅里来了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衣着讲究,满身珠光宝气,俯下身看他,“想离开这儿吗?”
他拼命点头,稚气问:“你是谁?”
“我?”女人笑了,“我是你的新妈妈呀。”
女人把他抱起带走,换到另一所房子,比别墅小了很多,但有电脑,有书,很多东西能看能学,她温柔地问:“喜欢这里吗?”
他要求向来很低,赶紧说:“喜欢。”
“好,”女人在他头上摸了一下,慢慢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许择遥在那所一百平米的房子里独自生活了近十年,十年里,除了每月一次的短暂出门放风外,他没有去过任何地方,除了那女人和每天来送饭的人之外,几乎没见过其他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