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起眼瞄他,看他故意板出一脸的老气横秋,莫不是现摆出舅舅的款儿来教训她?她又觉得好笑。他凌然瞪过来,她忙垂下眼不跟他顶撞,如今他那层稚气褪去,在家里也摆出了正经的少爷款儿,她自是不好意思撅他的面子。
韩知鱼训了她一通,又让小白奉上两百两银子,说继续入伙,喜妹想拒绝看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也只能收下。盘算着有这两百两银子添进来,倒是可以盖房子或者租大院子了。
夜里大家都散了,谢重阳告诉喜妹当初为何让她先去跟韩家说方子。因为这消息立即就会传入李宏言耳朵里。他和韩知鱼趁着去县里拜访的时候装作无意地露一露,韩知鱼立刻逼问缘由,李宏言一听立刻叫了李掌柜到跟前问。结果是李掌柜自作主张,觉得自己老板跟谢家关系好,理应拿最低的合作价钱。而韩太太只以为是李老板的意思少不得勉为其难帮着说合说合。实际李老板和韩太太都不知道,是李掌柜想从中谋点私利。气得李宏言当场大怒,立刻就把李掌柜给发放到小地方铺子里做掌柜,三年不许回家。又派了自己的亲信到时候来黄花镇与喜妹谈生意。
韩知鱼说自己也是染坊的一份子,就算亲戚合作也该按规矩的,自然比别家价钱低些,却也不能太过分。李宏言莫不允从。
喜妹疑惑道:“小九哥你说,李掌柜这么做,难道李老板真的不知道?”
谢重阳道:“我们不能把人想得太坏,却也不能不防备。好在他们还顾忌脸面,又碍着韩少爷也不好强行如何。”
喜妹道:“反正我觉得韩太太就是有所图谋的。也许她从答应救你就怀了想法的。要跟这两家打交道,我们倒是要找个可靠的靠山才行呢。”
谢重阳沉吟道:“若说靠山,在这方圆的地方,也只有知县大人。可那位知县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如今与李家打得火热呢。”
喜妹想了想,“那个周东家呢?虽然我们不认识,可看他们对大勇哥是很好的。而且我看他的家业只怕比韩家多不知道多少呢。他们在西北角那片大鱼塘还有果园桑园等其他的,也不过是片小小的试验田。大勇哥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多少钱,只说他们平日又是做家具又是干啥的。主人的院子他没进去过,但是就算那个周管家都不比韩老板派头差呢。”她又将自己救人,周家来拜访的事情仔细说了说。
谢重阳平日在学堂听人议论,说什么的都有,没有一个靠谱的,有人说是一位周小姐,又说是位姨太太否则用得着那般养在深院里?
“即便没有过硬的靠山,为夫也定然让你安安稳稳地做下去。就算他们家大业大,可海晏河清,天子圣明,法典备至,我们又何惧之有?”
喜妹靠在他怀里,笑道:“小九哥说的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么?”
他笑起来,抚摸着她的发丝,“为夫藏了好东西呢,靠着它我们也能见招拆招。”
喜妹仰头看着他优美如琢的轮廓,欢喜道:“你放心吧,你这般聪明,学问又好。礼部下来的学政个个都是天子亲信提拔的,那份荣耀自比金珠万贯让他们看重。凭你的学识,来年自然能中了秀才,你若有了功名,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好在有韩少爷,你倒是好好敦促他,让他也得了功名,与你齐头并进才是。”
他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是自然,欠他的都在我心里呢。”
有韩知鱼出面,暂时解决了染坊的危机,李家照旧下了货单,价格却提了上去,因是大宗货,与韩家持平。如此原来的染坊又太小,还需要扩建再招新的帮工。
孟永良托人找了找,打算在西边买个十来亩地盖大染坊。那片地因为不够肥沃,平日庄稼长势一般,却因为靠了河还能凑合一二。孟永良跟喜妹他们一说,大家都觉得甚好,商议早点买下来破土动工,年前可以先把一处染坊和仓库盖好,冬天不能施工便等来年。
木工泥瓦匠这些孟永良向来熟,去请周管家帮忙,结果他们不但帮忙请人,价钱划算,还要跟喜妹他们合作生意,请喜妹和孟永良去细谈。
周家大院子在一片花木掩映间,与黄花镇有数亩地之隔,竟似世外桃源一般。园内疏朗清阔,除了正正经经的几处相连的大院子,后面还有一大片花园。那位主人若来也基本呆在园内足不出户,若走也是从后面小道穿行,前面正经的院子倒是有管家住着。
两人随小厮一路去往待客厅,周管家已经迎出二门外。几人互见礼寒暄着周管家请他们厅上喝茶,“我们公子虽不在,却有一位更懂行情的唐二爷,他此番前来恰是为桑园纺织诸事。原本我们想着从老家派纺织师傅前来,那日去贵铺子看了货色,甚至满意,便想请两位老板加盟,是以请来详谈呢。”
二人随周管家来至厅前,便见一位身穿上好细棉布凉衫的男子从台阶上快步下来,男子二十八九岁年纪,形容俊挺,目光温和,远着几步便拱手作揖,连称有失远迎之类的话。
喜妹见廊下几个衣饰齐整肃容静立的小厮,又见周管家和那男子笑脸相迎,全然不似韩一短那般倨傲,想合作的心思便更大。
几人见礼,喜妹唤了声唐二爷。那唐二爷忙道:“苗老板客气,唐二本名景椿,无字,不过是行二,他们混叫哪里当得住爷,平日里大家都随口叫我二哥,两位是周管家好友,还请不要太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