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剑北却是传来了紧急军报。
原来,三日前,风楚两国交界处,双方守将因口角之争发生激战,俱是伤亡惨重。楚人好战,哪肯在战事上吃亏,战火一起,便立刻从四方增调兵力至边关,大有攻城略地之势。风王连夜派了使者,携带国书及重礼至楚营赔罪,谁知,楚国大将熊晖非但不买账,还斩使焚书,撂下狠话要风国血债血偿。
风国力不敌楚,只能寄托外援。当时恰逢巫王正式下诏宣布巫子彦与风幽兰定亲之事,风王及群臣也顾不得颜面与礼仪,只得连夜准备仪驾,提前送幽兰公主至巫国,行“问名”与“纳吉”之礼。
礼数未全,风国公主的仪驾便已启程赶赴沧冥,风王必是心急如焚罢……这场战事,恐怕也不仅仅是口角之争那么简单了……
剑北紧邻风楚交界,若楚人真是另有图谋,主将不在,那剑北也势必危急。
此刻,巫王酒醉微酣,太阳穴突突疼得不停,一个青衣内侍正跪坐在榻边,轻轻为他按揉头部。
闻得奏禀,他揉了揉额角,沉声吩咐:“立刻宣东阳侯入宫。”
风楚这场交战来得太过突然,三日后剑北才传来消息,季礼乍闻此报,亦是吃惊得厉害。
他匆匆换上官服,冒着星月入宫时,巫王正披衣立在垂文殿的书阁,盯着一幅九州地形图看。
见东阳侯进来,巫王免了礼,直入正题:“若楚人突袭,剑北大营可有应急之策?”
季礼指着地图上一处凸起的地方,道:“首当其冲的,当是乌岭。而乌岭西南边上的壁亭,恰是巫、楚、风交界之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可作倚重之地。只要马彪指挥得当,楚人占不到便宜。”
巫王看他面色凝重,便指着乌岭旁侧一处断裂地带,问:“这是何处?”
季礼被戳中心事,叹道:“老臣不敢欺瞒。此处,是一道断裂的峡谷,深达千丈,瘴气漂浮,毒物丛生。月城的百姓将这峡谷称为「死人谷」,因为以前试图攀崖进谷的人,皆是尸骨无存,再无音讯。老臣初到剑北时,还不信此事,特意抽掉了步兵营的将士驻扎在附近。谁知,到了第二日,那些将士全部面色乌青、七窍流血的死掉了。营中的军医,根本看不出来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老侯爷的言下之意,便是此地并无任何驻防。若楚人当真不顾性命,以此为突破口,后果将不堪设想。
巫王了然于心,道:“暗血阁的毒使,百毒不侵,孤倒是可以派他们前去剑北查探地形。只是,他们不懂军务,恐怕,尚需恺之另派大将协助。”
季礼犹豫半晌,十分谨慎的道:“其实,昔日老臣军中,有一队人,曾从谷中生还。”
巫王大为意外,顿时展眉:“他们都是何人?可在沧冥?”
季礼虎目睨向一侧,语气异常复杂:“一年前,剑北大旱,半年不雨,世子殿下曾不顾军令,带人进谷寻找水源。”
东阳侯语带尴尬,殿内一时陷入死寂。
大半夜,巫王带着东阳侯来了禁室,生生将一帮老内侍从睡梦中惊醒。
石室内的少年,已经再次陷入昏迷。两名老内侍立刻轻车熟路的提了数桶冰盐水进来,一桶接着一桶的朝着九辰兜头浇下,直到他从呛咳中醒来。九辰早已习惯,这两日,他自己都数不清一共被泼醒过多少次。
醒来之后,九辰就沉默的抱膝坐着,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冻得还是痛得。
一双青龙靴尖,渐渐出现在视线里,九辰抬头,只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隐隐有些熟悉,但混沌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就继续垂下眼睛,盯着地面看。
巫王皱眉,甚是无语,东阳侯则喉咙干哑,看得目瞪口呆。
那两名老内侍见状,只当世子无礼,复提了桶水照着地上的少年浇了下去。
九辰呛咳不止,大约明白是必须要清醒过来了,便摸出指间的那根金针,扎进了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