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莺挨着柳絮坐着,听得惊心动魄,紧紧抓住柳絮的手,呼吸有几分急促,悄声道;“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发生这么可怕的事,表姑娘这段日子不知怎样担惊受怕过来的,这要是我没病死吓先吓死了。”
柳絮握住朝莺紧抓着自己的手,小声道:“人本能求生*,事到临头怕也没用,索性就不怕了,总算事情都过去了。”
清宁夫人道;“妾等在千里之外,听不到什么消息,直到有一天说王爷突然走了,妾等才恍惚听见点信,这大难临头,方看出我们王爷是重情的,想是惦记姐姐和宣哥,小郡主,听说王爷听到这个消息,连衣裳都没顾得换,冲出门,跳上马打马就跑,慌得一干随侍,措手不及,跟在后头紧撵,王爷丢下妾等说都没说一声,可见王爷平常嘴上不说,心里最是惦记姐姐的。”清宁夫人说得一半是实情,一半借此奉承王妃陈氏。
陈氏心底苦笑,脸上却还是带着温婉的笑容,只不过不经意瞥了柳絮一眼。
姬夫人跟着凑趣,讨好地道:“王爷跟王妃是原配夫妻,大难临头,怎会抛下嫡妻不理,要说抛下,也是我等一干做妾的。”姬夫人这话说得不伦不类。
陈氏淡然一笑,“王爷的心妹妹能看得透,就连我这王妃有时都未必能猜得透。”陈氏有所指,当然,这一干姬妾刚回府,府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听不出陈氏话里隐含着自嘲,以为王妃故作姿态。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陈氏道;“妹妹们一路辛苦,都回去歇歇,晚膳花厅摆酒,为妹妹们接风洗尘。”
朝莺扯着柳絮的手往外走,“表姑娘,我去你秋澜院看看我的雪球,我一路上就惦记着雪球。”
朝莺还不知道柳絮搬到外院时雪阁,走出上院,柳絮停住脚步,道;“我搬出秋澜院了。”
“表姑娘搬去哪里了?”朝莺还未说话,后面姬夫人和康宁郡主一先一后走出来。
“外院时雪阁。”柳絮料搬家的事瞒也瞒不住,索性就说了,莫等人问起,像是藏着掖着,反倒让人往别处想。
朝莺和姬夫人都愣住,朝莺没心没肝地问;“时雪阁离王爷住的寝殿近,不过外院都是男人,表姑娘住哪里不方便,而且我去找你也不便宜,你还是同你王爷舅舅说说,搬回来吧!”
姬夫人似乎扑捉到一丝异味,没在深问。
康宁郡主朝柳絮点下头,似笑非笑说了句,“表姑娘与我做不成邻居,有空过我萧寒殿玩。”
朝莺心里惦记她的雪球,跟着柳絮往前院时雪阁,沿着甬道去时雪阁经过几道垂花门,都有王府侍卫把守,朝莺不悦,“表姑娘住的闺房为何如临大敌似的,难道王府里不安全,内院里外人轻易也进不来,我以后想找表姑娘玩,都不能了。”
朝莺天真,想不到许多,更想不到瘟疫期间发生的事,小孩子家心性,只想着来找柳絮不方便,不往深了想,柳絮不能对她说真话,笑着道:“你想来只管来,我告诉侍卫们一声,你出入自由,外院不比内宅,王爷住在外院,当然守卫要严一些。”
朝莺随着柳絮上了楼梯,雪球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看见旧主子,一下子扑到朝莺怀里,朝莺跟雪球亲热,柳絮早嘱咐念琴几个别把猫喝了蒙汗药酒的事说出去。
朝莺看雪球侍候得很干净,好像刚洗了澡,问,“把我的雪球养得这么好,是不是杏雨的功劳?”
朝莺边说看看左右,“杏雨丫头怎么没见?跑去哪里了,我回来了,也不露个面。”
念琴和紫霞几个面面相觑,杏雨做出背叛主子的事,只有秋澜院的几个人知道,柳絮压下,不让传扬出去,杏雨交由赵琛处置,柳絮念在她有些事蒙在鼓里,贪图钱财,一念之差,本意没想害自己,告诉赵琛留下她一条性命,至于赵琛怎么处置,她不过问了。
柳絮道:“杏雨染病,后来挪出去了,听说她家里人领走了,后来不知怎么样了。”
朝莺神色间有点难过,过一会就忘了,跟柳絮兴致很高地聊起广寒宫的见闻,她进王府晚,是头一次去广寒宫。
户部尚书方旭之奉旨查问已故慧妃的娘家所有亲眷,慧妃娘家人,父母早已过世,一个兄长英年早逝,留下两个侄儿,一个侄女,两个侄子在朝为官,一个侄子现任兵部主事,一个放外任,侄女早已嫁人,生二子,并无女儿一说。
户部尚书方旭之不到半日功夫,查个水落石出,为慎重起见,方旭之又命人去户部查了慧妃远房亲戚,慧妃当年以秀女入宫,内务府有记载,户部有黄册,家世清楚,翻遍了慧妃亲戚里没有柳姓女子且在江南的,亲戚中有女者除了已嫁人,待字闺中,谨守闺训,有父母教养。
户部尚书方旭之为人谨慎心细,反复核实确无此人,三日后,奏报皇帝。
永熹帝一听方旭之奏报,顿时陷入云里雾里,都御史程方办差一贯地牢靠,难道是道听途说,有人故意往梁王身上泼脏水,此人是何居心,编出个莫须有的罪名,愚蠢至极,难道是个阴谋,借此除掉梁王,永熹帝越想越深,觉出问题的严重性。
急召吏部右侍郎傅景觐见,密令他往江南查问此事,不得张扬,不得惊动地方官员,一切暗中行事,就是梁王尽量隐瞒。
傅景行至快到江南,改成便服,扮作商人,贩卖珠宝首饰,以推销珠宝首饰之名,在王府附近兜售,暗中查访几日,汝阳城的百姓未有传言说梁王的乱.伦的禽兽行径,梁王广纳姬妾美人倒是真的,江南一带自瘟疫后,百姓重又安居乐业,一派太平盛世,江南百姓对梁王除了好色之外,没有别的微词。
傅景好生纳闷,这程方从哪里听来的传言,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以程方的为人奸猾,无中生有,诬陷梁王,这种事情打死不会做的,这不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就算他作为朝廷钦差,奉旨赈济江南,梁王怠慢他,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不能就这样回去交差,万一程方奏的是实情,事情捅出来,自己失察之罪,傅景为慎重起见,佯作兜售珠宝,继续在王府附近打探。
☆、第121章
朝莺抱着她的雪球走了,海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道;“朝莺夫人天真无邪,一点都不像已为人妇,还像未出阁的少女。”
紫霞摇头,“到底是年纪好小,听说是家中独女,父母必定爱如掌上明珠,一乘小轿子抬进王府,她刚进王府那阵子镇日想爹娘,这来了一年多,混熟了,小孩子心性,习惯了,不怎么说想家的话,有时说起她娘家的事,还笑嘻嘻的。”
几个人说了会朝莺,柳絮转了话题,对紫霞道:“今晚上家宴,午膳不用吃正餐,告诉御膳房不用送我们时雪阁的膳食,让老宋妈准备几样点心垫垫肚子,就着茶水吃,不用太麻烦。”
紫霞答应一声,就去御膳房。
吃过午膳,念琴和海棠从井里提上水,二人抬着水桶,小厨房里秦婆子负责烧水,备主子沐浴,柳絮即便是冬日,每日必洗一次澡,成了定例,从前住柳家老屋子,没有大木桶,她把洗衣裳的大木盆清洗干净,利用饭后锅灶上余热,坐壶水,擦洗身子,王府里要想沐浴则方便许多,沐浴用的木桶极大,两个人洗都宽绰,念琴和海棠一趟趟抬水,倒入木桶里,来回十几趟,紫霞从窗子里看念琴和海棠两个人抬着一桶水,趔趔趄趄地,走上台阶,泼洒出小半桶,对柳絮道:“现在主子房里就这几个人,王妃提过给时雪阁拨过几个丫鬟来使。”
柳絮想都没想,回绝,“人少清净,我一个人没有多少重活,何况我住王府不长久,何必费事,找麻烦。”
紫霞闻言一惊,脱口道;“姑娘要去哪里?难道要离开王府吗?王爷答应吗?”紫霞个性沉稳,一连气的问话,可见真急了。
柳絮看她紧张,为安慰她笑笑,“我就这么一说,我住在前院,终不是长久之计,我跟王爷之间早晚有个了断的。”
紫霞面露为难,“姑娘要是走了,紫霞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子,姑娘跟王爷不是没有可能,姑娘跟王爷虽然辈分上是甥舅,不过是远亲,姑娘若想跟王爷在一起,办法多得是,略加遮掩,只要做得对外能说出去体面,奴婢想皇家也就装聋作哑,没人过问了。”
柳絮看着紫霞,这丫鬟精通人情世故,处事沉稳,她不可能猜透自己的心,柳絮淡然一笑,“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是平等的,没有平等,谈不上真爱,爱首先是彼此尊重的基础上。”
紫霞似懂非懂道:“姑娘说的意思奴婢明白,嫁个夫君两个人一生一世,可是朝中大小官员,甚少娶一个嫡妻的,不是平民百姓,穷得没有饭吃,养不起,只能娶一个妻子,总之,奴婢说不好,姑娘的要求太高了,能做王爷的姬妾,就是皇家的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一般人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柳絮知道紫霞不能完全理解自己说的话,不妨说得更明白点,于是看着紫霞道;“退一步说,侧妃夫人也是妾,自己男人是主子,不是丈夫,彼此没在一个高度,若说有爱,不够纯粹。”紫霞琢磨姑娘的意思是说做妾,半仆半主,跟王爷不对等。
紫霞有点听明白了,表姑娘心高气傲,不屑做小,跟王爷之间不是辈分问题,二人之间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深涧,紫霞泄气,看来表姑娘离开是迟早的事,王爷不可能拴住表姑娘一辈子,何况如今的局面,一层窗户纸,捅破了,王府里的人若知道真相,还不炸锅了,表姑娘若留在王府须得有正式的的名分,不能不明不白的。
紫霞心底是不想表姑娘离开的,遂小心试探道;“王爷对表姑娘是真心的,奴婢从上次瘟疫的事,就看出来来,若分开,对王爷和表姑娘不公平,太可惜了。”
柳絮蹙眉,眼睛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
楼下说话声隐约传来,像是来人了,一会,念琴上楼来,后面跟小路子,念琴笑吟吟的,“主子,看谁来了。”
小路子进门,倒头便拜,砰砰叩了几个响头,“奴才拜见表姑娘,从今起奴才就侍候表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