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静了片刻,只剩下穿堂而过的风声。
江衡夹起一筷子糖醋鱼放到碗里,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陶嫤吃得差不多了,停箸擦了擦嘴巴,将今天早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秦姑娘特意来了一大早,只是为了多见你一面。当有人提起你时,她的眼睛都会发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就是说,她就是那个所谓的明眼人。
江衡忽而发笑,“所以呢?”
陶嫤并不转弯抹角,直勾勾地看着江衡,“所以江衡舅舅觉得她怎么样?”
江衡放下筷子,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等她继续开口。
陶嫤时时刻刻把庄皇后的话放在心里,要给江衡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按理说这秦慕慕就很合适,而且他们上辈子还是一对,可陶嫤就是不想把他俩撮合到一块儿。如果江衡对秦慕慕没感觉就最好了,万一有的话……那也得想办法拆散!
打定主意,陶嫤说道:“我今天见了秦姑娘,才知道那天送茶叶的人是她……原来她男扮女装到王府来,是为了给魏王舅舅送茶叶。魏王舅舅,她对你可谓痴心一片,连女儿家最重要的名声都顾不得了。”
陶嫤承认,她是故意贬低秦慕慕在江衡心中的形象的……谁叫秦慕慕本来就打的这个主意呢。
江衡顾左右而言他:“上次在沪江边落水,是她撞的?”
陶嫤摇了摇头,“不是她,是武萝姑娘。”
末了又道:“不过秦姑娘很愧疚,说她也有责任,一定要来魏王府登门道歉。”
也就是说,她是打着道歉的幌子来魏王府的么?
秦慕慕为了接近他,所以才接近陶嫤。
江衡看向对面的小姑娘,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很纯洁很干净,全然不知自己刚才暴露了什么。
江衡让下人撤去碟筷,收拾完桌子让她们退下,独独留下了陶嫤:“叫叫,你过来。”
陶嫤不明所以,走到他跟前:“什么事?”
江衡很高,他坐在椅子上跟陶嫤站着一样高,所以他可以轻易地摸到她的头顶,沉声问道:“你不喜欢秦慕慕?”
陶嫤愕住,他怎么看出来的?
她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呢。
既然被他看穿了,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陶嫤扁扁嘴,如实招来:“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她。”
江衡凝视着她的双眸,许久才问:“为何?”
好像在期待什么答案似的。
可惜陶嫤没有说出他想听的话,而是控诉道:“她来给你送茶叶的那一天,把我当成了平康坊里那种女人。后来在沪江遇见她,她只是想利用我接近你罢了,她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么?”
陶嫤说的不错,秦慕慕的心思确实很明显,早在江衡那天在秦府跟秦中仁对弈时,他便看出来了。
虽然她伪装得很自然,但还是有些刻意。
江衡如何看不出她是故意接近他的?然而他想从陶嫤口中听到的,却不是这个答案。
陶嫤见他不吭声,还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扒拉着他的袖子问道:“魏王舅舅你不会也喜欢她吧?”
江衡回神,“没有这回事。”
“那就好。”陶嫤长吁一口气,可算是放心了。
她没看到江衡眸中的深意,以及他低压的眉峰。
不喜欢秦慕慕,那他该喜欢谁?
*
自那之后,陶嫤与秦慕慕一直没什么来往,更没邀请她来过魏王府。
虽然秦慕慕跟她写过几封信,明里暗里表示想来王府看看上回的豹子,但陶嫤都当没看懂,以怕伤害她们回绝了。
最近江衡好像也忙得很,经常去军府里。有时候甚至直接住在那里,一住便是两三天,很少回王府。
府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陶嫤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正好适合她静养。一眨眼过去两个月,她连一次心疾都没发作过,简直让白蕊玉茗欣喜若狂,这可是好兆头,说不定来年姑娘的病就全好了!
过不几天就是端午节,松州百姓会在沪江举办龙舟大赛,各家各户都忙着包粽子,过端午。连王府也一派和乐,听管事说,还要办一场家宴,邀请松州各方官员来府上一聚。
陶嫤闻言纳闷道:“过端午为何还要设宴?”
气候转夏,天气越来越热,出去走一圈便是一身的水,陶嫤更愿意在屋里待着。屋里没别人,她只穿着抹胸和长裤,外面罩了一件轻薄的散花绫褙子,圆润的肩头和光洁的美背若隐若现,她却丝毫不觉。
身旁两个丫鬟,一个为她捏肩,一个为她打风,可谓好不惬意。
这种天气实在适合打盹儿,陶嫤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之际,听见白蕊在耳畔说道:“听说也不全是为了端午,那天恰好是魏王的生辰,是以才会在王府设宴。”
听见这句话,陶嫤的瞌睡虫霎时全跑了。
江衡的生辰?
她忙从美人榻上坐起来,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江衡端午节过生辰?”
白蕊颔首:“是管事跟婢子说的,那天会邀请很多官员来,还有魏王的陈年旧友,前院大抵会很热闹。是以管事让婢子告诉您一声,您若是嫌吵,可以头一天挪到别院去。”
陶嫤惘惘地:“可是江衡没有跟我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