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嫤跟着低头,“我这不是着急嘛。”她又问了一遍,“魏王舅舅我阿娘的信呢?你给我吧。”
江衡道:“在书房里放着,等下回去给你。”
言讫,陶嫤转身便要去他的书房,被他抬手拉住。他把她摁在矮榻上,一本正经道:“把鞋穿好再去。”
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下人看到了她的模样,姑娘家竟连这都不注意,江衡实在头疼。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腕为她提上丝鞋,两边都穿好之后,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日后不得再有这种情况。”
陶嫤恍惚应一声,脚腕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
好不容易拿到家书,陶嫤数了数共有三封。
一封是楚国公府,一封是陶府,还有一封是谁写给她的?陶嫤纳闷地看了眼署名,发现是来自瑜郡王府,这倒让她吃了一惊。
瑜郡王还会给她写信?怎么想都不大可能,于是先把这封信拆了,里头只写着一句话——
好好养病,早日回长安。
左下角落款是段淳。
陶嫤受宠若惊,虽然寥寥数语,但还是有些感动。看来段淳是真把她当妹妹的,哪怕她来了松州,他都没有忘记她。
接着是拆楚国公府的信,字是殷岁晴写的,陶嫤甫一看到熟悉的字,便觉眼眶一热。殷岁晴把府里近来的状况说了一遍,告诉她殷如身体健朗,让她不必挂念;三舅母上个月有身孕了,不知这胎能不能生个闺女……再后来才是她的话,她让陶嫤在松州听江衡的话,凡事不可任性而为,好好静养,过不多时便能回长安了。
陶嫤扁扁嘴,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江衡就在旁边,她不好意思哭,揉了揉眼睛继续拆下一封。
这是陶靖的信,陶靖平常看着沉默冷静,但对妹妹是真心疼爱,字里行间都是思念关心。他说家中一切都好,顺便提起孙启嫣,也没出什么问题。信里提及陶临沅只是一句待过,并未细说,想来也没什么事。
陶嫤细细读完之后,终是放心了,刚要抬手,便有一只手掌伸到跟前,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看个家书也能哭?”
陶嫤一摸,果真留了一脸的泪。
小不点哭时不声不响的,江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里毫无缘由地抽疼。
她吸了吸鼻子,“魏王舅舅不懂,这叫情到深处,情不自禁。”
江衡没有出声,谁说他不懂?
他现在便忍受着这样的折磨,情不自禁,一发不可收拾。
*
寒来暑往,天气从秋入冬,陶嫤迎来了在松州的第一个冬天。
松州在南方,刚入冬时淅淅沥沥下了几场小雨,天气益发寒冷起来。这种冷跟长安不同,潮湿中夹杂着阴冷,陶嫤适应不来,生了好大一场病,在床上卧了半月有余。
把病养好之后,不知不觉间便要迎来她十四岁的生辰了。
☆、第77章 约定
第七十七章
院内飘飘扬扬地下起雪来,细细密密的,尚未落到地上便化了。
这是松州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晚。陶嫤披着披风站在廊下,忍不住伸手去接,指尖才触到那抹冰凉,尚未看清是什么形状,便只剩下一滴水珠。她叹了一声:“还是长安的雪好看,搓绵扯絮的,一晚上便能积厚厚一层。”
白蕊捧着手炉递上来,“姑娘别站太久,回屋里吧。您的病刚好,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手炉烧得火热,捧在手里暖融融的,能驱赶不少寒气。陶嫤不想回屋,这阵成天待在屋里,都闷出病来了,她想去院外走走,看看湖面有没有结冰。
白蕊自然是不赞同,湖上有风,她的身体哪禁得住吹?苦口婆心地规劝道:“等天气暖和了再去吧。”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陶嫤忍俊不禁,她们关心她,她心里清楚,可难道她要一整个冬天都在屋里过么?于是宽慰道:“你去拿斗篷来,我披着去就好了。”
白蕊始终拗不过她,唯有乖乖照做。不多时拿来一件织金锦缎斗篷,帽子上围了一圈狐毛,白色缘金边的料子,衬得她白净的小脸有些透明,面上连一丝毛孔也无,真像极了瓷娃娃。
身上暖和不少,陶嫤有些高兴,撑着双环油纸伞往廊下走,“走啦!”
白蕊快步跟上,既无奈又关心,“姑娘慢点!”
后天便是她的生辰,不知不觉竟在松州待了九个月。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阿娘,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欢喜,连带着生辰都不怎么上心了,只盼着快快过完剩下的三个月,她好回长安去。
正牵着裙子上台阶,跟前猛地出现一人,她足下踉跄,正要摔倒时,被来人扶住了肩膀。
江衡问道:“怎么冒冒失失的?急着去哪?”
陶嫤扬起笑脸,欢快地回答:“去后院看雪,看湖,看风景。”
看来真是闷坏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出门的机会,能让她高兴许久。前阵子她生病的时候,江衡每天都来杜蘅苑看她,可谓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近来她身体大好,这才来得少了。
面对她笑吟吟的小脸,江衡眸光柔和不少,“松州的湖结不了冰,你若是想看雪,我带你去个地方。”
陶嫤双目熠熠,“去哪?”
到底是孩子心性,上辈子没有痛快地活过,把天真和童真都压抑在了心里,逼着自己长大。重新活了一辈子,有人疼着有人爱着,自然而然地幼稚起来,连带着看雪这么简单的事,都能让她快乐。
江衡俯身替她系紧斗篷的带子,直起身道:“出府。”
他本就是有备而来,马车准备得也及时,等他们到王府门口时,外头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陶嫤踩着脚凳上车,江衡对白蕊道:“叫叫有本王照顾,你们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