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潘他们看不出来,很正常,但见疯道陈玄真都看走眼,葛玄乔心里也是得意。
而越是如此,葛玄乔心里越是不甘,恨不得直接将陈海这娃从陈隽门下抢过来。他之前还以为这娃的资质是百年不出,但现在看来他还是看低了,辟灵境就有可能掌握两种道之真意,这是五百年都不世出的奇才啊!
陈隽老儿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气死人啊!
葛玄乔心里虽然暗恨不已,但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跟董潘他们说道:“我要在棋盘上痛快教训疯老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你们该喝酒喝酒去,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吹寒风了!”
董潘也不知棋道,而且陈烈有坐,他就得站着也是很尴尬,听葛玄乔这么说就告辞离开,带着诸弟子先回梅坞堡继续饮宴去,留着葛玄乔与陈玄真两人在河滩桃林叙旧。
陈烈留下来观棋,陈青自然也能留下来;屠子骥作为陈玄真门下的真传弟子,更得留下来侍茶。
董宁瞅了陈海两眼,想起他在藏经阁数月苦读低级玄功的经卷,与他此时表现的天生武勇实在是有些不搭,却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着回梅坞堡饮宴,诸多弟子及诸将会闹酒,心里也不欢喜,任着性子说道:“我要看葛老祖被杀得大败!”
“那你就留下来侍茶!”葛玄乔笑道,“你们几个小辈要能将这壶水烧开,疯老道总不好意连见面礼都没有!”
董宁虽然不缺什么,但听得通过考验还有奖励,自然十分欣喜,娇声问道:“真的?”
陈海走到一旁,搬了一块石头,大马关刀的坐下,说道:“我可不知道什么茶道,沏出坏茶挨罚可不好!”他索性就装莽汉一个,也不去掺合烧水沏茶的事情。
见葛玄乔帮着几个小辈讨要见面礼,陈玄真摇头而笑,见陈海惫懒不再参与后续的考验,也不去管他,说道:“你能取来灵泉水,见面礼倒是要先给你,”他从仿佛装了一整个世界的袍袖里掏出一只破旧葫芦,倒出一枚暗金色的丹丸递过去,“诺,这枚丹药你应该用得上。”
又是一枚龙虎伐脉丹!
第115章 民生谁管
连续服用两枚龙虎伐脉丹,被废修为所致的窍脉暗伤,差不多就能痊愈了,陈海之后也不用担心有可能会轻易暴露罗刹血炼秘法的秘密了。
而陈玄真拿出龙虎伐脉丹当见面礼,出手阔绰是一方面,另外自然很可能知道他就是姚氏的弃子。
面对这样体恤的前辈高人,陈海心里也是尊敬,接过丹丸说道:
“多谢陈真人!”
此前服用的那枚龙虎伐脉丹,在东行途中已经炼化完毕,陈海对棋道也没有什么研究,陪在旁边不能随意离开,索性就直接将龙虎伐脉丹吞入腹中慢慢炼化。
陈青也没想到学宫大祭酒的见面礼会如此阔绰,问道:“我们将这壶水烧开,也都有见面礼?”
陈烈哈哈一笑,说道:“海儿偷懒,你们三人想将这壶水烧开不容易,让紫菱几人一起帮你们吧!”
陈烈之前说这句话,屠子骥或许还不服气,但此时即便猜测陈海很可能只是天生神力,屠子骥也不敢小视之,笑着说道:“我们这边还有六人可用,希望能及时为葛师叔、陈师叔沏上好茶……”
师尊既然邀陈烈坐下,也说陈烈迟早是他们这一辈的人物,屠子骥也就以长辈待之。
董宁身边也有两位辟灵境的女侍,加上苏紫菱及他们,确实是六人联手才可能将这壶水烧开。
董宁、陈青都不晓得此时的吞江壶到底有多重,屠子骥将吞江壶置到红泥炉上,还要进桃林伐砍桃心木过来当柴火。
陈海也没有见过桃花坞的旧主人,地契都是周景元找桃花坞之前的管事交割办理的,河滩边的十数亩桃林,看样子在田庄围垦之前就存在有好些年头了,每一株桃林枝干虬结,像是生长上百年的样子。
再看葛玄乔、陈玄真的样子,早年似乎也在这片桃林边切磋过棋道;而桃林里也有不少雷殛留下来的桃树,也就是所谓的桃心木。
年代要是能再久远一些,那些生长千年的桃心木,都可以用来炼制黄级法宝了。
苏紫菱与越城郡主身边的两名女侍,瞅了两眼陈海,都心想陈海五大三粗,正适合干伐木砍柴的粗活,但陈海完全无动于衷,好在屠子骥温文尔雅,带着眼带幽怨的三女跑去桃林里去寻找桃心木;而董宁、陈青二女留下来整顿烧水沏茶之事。
这会儿天空又飘下些细雪,扬扬洒洒,葛玄乔又跟疯道陈玄真说道:“这风雪天没有桃花助兴,味道有些不足啊!我也或许等不得学宫那边的桃花满山,就要回太微了!”
“你真是挑剔!”陈玄真没好气地说道,挥手便有一道青郁之气从宽大的袍袖里散出,往桃林笼罩过去……
这一刻,陈海就觉得在这道青郁之气的牵动下,地气如龙蛇起陆,缕缕阳气从地底涌出,往数以千计的百年桃树聚涌过来,很快就见这些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吐出嫩芽、抽枝发叶,在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里,笼罩出一片青色,桃花也随即绽放出来。
“虽然比不上神陵山的百里桃林,也够看了!”葛玄乔哈哈一笑,说道,“真想将传说是禹帝在神陵山所种的那几株古桃,砍了当柴烧啊!”
“你要敢在魏子牙面前说这句话,魏子牙估计能将你的皮给扒了,神陵山就最宝贝那几株古桃了。”陈玄真笑着说道。
“魏子牙都活了上千岁了,就剩一把老骨头了,害怕受到天谴,多少年都躲在神陵山的地宫里当乌龟不敢露头,有什么好怕的?”葛玄乔撇撇嘴说道,“都说你是疯道,不曾想你当上学宫大祭酒,胆子越来越小了——你刚才也有看桃林北面的这些流民,心里当真不为所动?”
陈海见葛玄乔将话题突然转到桃花坞北面聚集的数万流民上,知道他还是体恤流民,是希望陈玄真身为学宫大祭酒,能推动抚恤赈济之事。
陈玄真举子停在半空,转身往北面看去,那幽远的目光似乎能穿过桃林的遮挡,看到数里外聚集河滩上的数万流民的疾苦。
“宫中暗流不息,竟也无人想着饥民之苦,年后春荒是最难熬的时节,却不知道又有多少老弱妇孺会饿死野地,”陈玄真苦叹一声,落子于棋盘,隐有金戈相击的鸣响,叹道,“我名为学宫大祭酒,但也不能说动天枢院,心有所动,又能如何?”
陈玄真所说的宫中暗流,在京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陈海之前没有关注,但进入秦潼关的第二天,就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十数年前益天帝率百万雄师出铁流岭亲征金州,虽破金州诸羌联军,令金州西部的羌蛮降服,但益天帝本人在御驾新征时身受重创、岌岌可危;返回燕京后,益天帝迫切需要闭关以续残命,就立太子赢丹监国。
京畿八族及诸部大臣以及虎贲八军的主要将领,当年几乎都不认为益天帝能逃过此劫,帝国权柄移交给太子赢丹不过是早几日迟几日的事情。
即便是太子赢丹本人也理所当然的行使帝权,十数年来都有条不絮的安排嫡系亲信,接管天枢院、太尉府、大理寺、少府监等部及虎贲八军的大权;那些非太子燕一系、又不愿驯服的文武官员,就都陆续被排挤出京。
太子赢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登基继位,而给益天帝按一个太上皇的头衔控制在深宫大院之中。
坏就坏在益天帝道竟然在前年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自然就想要从太子赢丹手里重新拿回帝权。
益天帝与太子赢丹虽然亲为父子,但帝权有如毒药,太子赢丹都已经可以说掌握帝权了,又怎么会甘心举手送还?
明眼人心里也清楚,太子赢丹一旦送还帝权,益天帝为消除对自身的威胁,即便不废掉赢丹的太子之位,也会将太子赢丹的嫡系从诸部及虎贲八军清除出去。
太子赢丹已经跨入道胎境,除监理国政之外,又亲自执掌太尉府,执掌虎贲八军的军权,却偏偏又不敢担下弑父篡位的千古骂名。
如此一来,宫中就争持不下,矛盾越来越激剧,以致宫中将近有一年时间都没有帝旨符诏送出来,大燕帝国只是依旧惯例在勉强维持运转。
恰逢大灾之年,宫中僵持着,府县地方也不知所措,最后连赈济灾荒的条陈都没有梳理出来,也就更没有人去想赈济灾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