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海也是与姚文瑾突入阵中,手持一柄长矛,来往冲杀,他虽然看上去年级大了,动作难免缓慢,但总是能躲开刻不容缓的一击,很轻易的反手一矛,刺中蛮兵的要害。
姚文瑾虽然远没能恢复修为,但毕竟有着道丹境的眼力跟技斗经验,与陈海一样,专找普通的蛮兵缠斗,也解决不少克烈部的蛮兵。
当然,左鹫所部精锐毕竟是精锐,西岸厮杀得再惨烈,其未能渡河的兵马,并没有能彻底的惊慌,还在东岸结阵,尽可能用弓箭、掷矛限制这边河滩上的血腥屠杀,也极尽可能掩护溃兵从银石滩撤回到东岸去。
当然,银石滩混乱一片,东岸的兵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进入西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未能及时撤出的溃兵,被铁崖部狼骑飞快的切割、包围、追逐、剿灭……
待到天色渐晚时,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从东岸更遥远的地方响起,很快河对岸一列一列的战骑相继露出了矫健的身影。
拓跋颜发现事态不妙,亲率三千精骑赶来增援,但相距三百余里,等他赶到银石滩,西岸的追剿战都已经是尾声了。
铁崖部的狼骑已经将克烈部那些散乱的骑兽收拢过来,又将满河兵的战兵、弓弩捡起来,将那些破烂的铠甲从死尸身上扒走,任克烈部的蛮兵死尸赤裸裸的躺在草地、河滩,或干脆扔到水里;同时也已经将己方战死的将卒尸体,绑到獒狼的后背,准备再次往尧山方向撤出。
左鹫睚眦欲裂,两眼通红,向前来查看他伤势的拓跋颜大吼道:“帮我杀了他们,帮我杀了他们!”
拓跋颜叹息了一声说道:“蒙战率两万战兵已经从尧山西南麓出来了,我们如果不立即撤回去,跟主力汇合,而留在这里跟这两千狼骑纠缠下去,恐怕这次我们带出来的两万精锐,都要葬送在尧山了。”
左鹫死死地盯着拓跋颜,拳头握得死死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们的锋锐受挫,实在是不宜继续纠缠下去,铁崖部占到便宜,不可能真正在银石滩跟他们摆开战阵厮杀决拼的。
只是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闷亏,还是损在铁鲲这个无名小卒的手里,左鹫怎么也难甘心,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又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拓跋颜皱了皱眉,先让克烈部的蛮将护送左鹫先撤,他率兵殿后,一起往东面三百里外的主力汇合过去,他们此时还没有跟蒙兀部决战的实力,只能还是想办法将蒙兀部的战兵更多的吸引到尧山东麓来,等克烈部及拓跋部组织更多的兵马过来会战。
……
看着对岸克烈部与拓跋的联军缓缓退走,饶是铁崖部族人体力过人,这时候松懈下来,也是一个个的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掏出干肉、水囊,大口嚼着,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体力。
稍事修整,铁鲲就率领狼骑带着斩获,缓缓往尧山方向撤去。
铁崖部只有两千狼骑,要与数倍于己的强敌纠缠下去,必须要借用尧山的地形,不能长时间暴露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
此役,斩杀一千五百余敌,夺得克烈部铁甲一千五百余副、战骑九百余匹以及其他战矛、战斧、战戟、铁弓若干。
虽然说大部分兵甲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带回去修补,还是能够使用。
拥有更多的兵甲、骑兽,意味着就能将更多的铁崖部族人武装起来,铁崖部的实力也将变得更得更强。
以两千破四千,自身的伤亡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在从榆城岭北撤以来,铁崖部可以拿到整个瀚海西岸大草原狠狠吹嘘一通的大胜,铁崖部的狼骑蛮将,看铁鲲的眼色也与以往不一样了。
铁鲲原本是铁崖部的宗子继承人,但他被柴氏掳为蛮奴之后,铁崖部以为他已经死去,在他的父亲死后,是他的大哥铁都继续了族长之位。
虽然说铁鲲回归铁崖部,早年修行出了岔子,身子一直都很虚弱的铁都,有意直接将族长之位传给他,还将部族所有的战兵交给他统领、指挥,但他在人族为奴的这段历史,在部族诸多子弟眼里,始终是洗刷不去的羞耻。
这使得铁鲲以往即便在部族治军卓有成效,但铁崖部、在瀚海西岸的草原上,并没有很高的威望,这甚至还影响到在部族里推广练兵实录所授的操训之法。
这一仗过后,或许会有一些变化。
毕竟谁都不会嫌命长,大家都整日里刀头舔血,在纷争不断的瀚海,能有这么一位伟大、能不断率领大家斩获胜战的首领,是所有蛮兵战士的渴望。
距离尧山还有三四十里地,就有几十狼骑从远处飞驰过来。
铁鲲挥手示意,铁崖部族缓缓停了下来。
那几十狼骑来势甚急,不多时便来到铁鲲面前,当先一位蛮将下马行礼道:
“奉左都将令,着铁崖部狼骑就地修整,大军最迟明日上午赶来汇合……”
照原先的计划,穆图、蒙战率主力在尧山西南麓构筑防线,而铁鲲率两千狼骑在更广阔的草原穿插迂回,使得敌军不能分出小股兵马,去扰袭尧山以西的草原,这样就能保证蒙兀部的族人、牧群,不需要都退避到没有什么水草资源的深山里,也能保证尧山西麓的筑城、挖掘地宫,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不至于中断。
当然,铁鲲在银石滩重挫敌军的锋芒,蒙战率两万战兵出来寻找战机,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铁鲲就地安扎营寨,派出狼骑斥侯,将周围百里都严密监视起来。
……
月朗星稀,偶尔有虫子的鸣叫声,将大草原衬托的分外安静。一个个帐篷中鼾声如雷,激战了一天的铁崖部族蛮兵大部分都进入了梦乡。
而在中军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今天我和左鹫在拼杀时,你那一箭为何一直引而不发?”铁鲲铜铃般的巨眼盯住陈海,陈海驼着背,多少有些老态龙钟,虽然铁鲲这时候还没有将眼前这个老者跟曹文这个名字对应上,但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
“老朽的修为太弱了,那一箭射出去,哪里可能伤到左鹫?然而,我引弓不射,左鹫始终都要防备着老朽这一箭是不是有他所料想不到的杀手锏,毕竟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这也是相疑之计的精髓啊。铁爷你想想啊,要不是这左鹫蛮将始终分神准备随时应付我这一箭,铁爷您再勇猛,也不能这么快就将他击败啊。”陈海装老人装上了瘾,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铁鲲喃喃的重复了几句,随后问道,“那依你之见,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陈海在脑海中梳理了一下最近几日收集的信息,无论是奴隶里的传言,还是战俘的口供,以及他对遗迹附近雷殛痕迹的研究,看来黑石之主穆豪退去祖地潜修之时,受创不轻,而且克烈部及拓跋部显然是采信了这些传言,才驱兵前来,这使得蒙兀部及铁崖部等附属部族眼下实际处于一个极凶险的境地。
陈海沉吟片晌,才缓缓答道:“左鹫与拓跋颜所率两万精锐,仅仅只是克烈部与拓跋部的前锋,虽然往东稍稍退去,但相信克烈部及拓跋部很快会集结更多的兵马开赴尧山。铁爷要是信老朽,即便劝说族长,率领铁崖部族人、战兵,脱离险地,即刻南下。在敌军占据绝对优势之时,阴谋诡计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克烈部及拓跋部有援军,我黑石汗国又怎么可能没有援兵?大不了一战而已。”铁鲲不屑地说道。
“铁爷认为我们真会有增援?”陈海眯起眼睛问道。
“怎么会没有?”铁鲲盯住陈海,似饶口令的问道。
“我在山口筑城时,听其他苦奴说,汗王之前进入地宫里,可是受创不轻啊,此时才不得不委任左王穆苛执政。铁爷想想看,要是穆苛有觊觎汗位的野心,他此时最想除掉哪些人?”陈海问道。
“大胆!这些事是你能胡说八道的?”铁鲲一拍桌子,怒目低吼道,“这次便当我没有听到,下回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砍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陈海却也不理会铁鲲的言语威胁,眯着眼睛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