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陛下费心了。”
贺穆兰动了动有伤的肩膀,发现肩膀上的伤竟好了一半,忍不住诧异地动了动胳膊。
“寇谦之给你略微治了治手臂,加快了愈合,但你手臂依旧有伤,最好还是静养。”拓跋焘摇了摇手。“你别乱动,我还等着你伤好,陪我一同去迎接班师回朝的军队呢……”
“班师回朝?是北燕还是北凉?”
贺穆兰仰首望着拓跋焘。
“若干人立了大功,将高句丽王俘虏了,库莫提也俘虏了北燕的王族、宗室几百人等入京。此番大获全胜,大破高句丽及北燕几万军队,入城献俘也是人数众多,我已经命令文武百官及城中百姓出城迎接。”
拓跋焘说完之后,顿了顿,这才像是随口说说一般继续说道:“北燕那边,找到兴平公主了,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
饶是贺穆兰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时还是微微色变。
“是意外还是……”
“……具体我也不知,素和君回复的信并不详尽。白鹭官的渠道用的是信鹰和信鸽,信件写不了多少字。”
拓跋焘说完之后欲言又止,如是三番后,突然抓狂一般胡乱抹了一把脸。
贺穆兰此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身边的拓跋晃更是长睡不醒,就在气氛尴尬诡异的时候,贺穆兰的肚子突然长鸣了一声。
“啊!我忘了……”
拓跋焘突然对着房间里守着的宫人冷声训斥:“见到花将军醒了,为何不送粥饭来!”
几个小宫人平日里很少见到皇帝,此时吓得倒退着奔出房内,没一会儿就端上了一个案几,摆着贺穆兰最喜欢的稻米粥和精致的酱菜等物。
拓跋焘随手挥了挥,让所有宫人全部下去,只留了赵常侍在门口看守。
贺穆兰睡了这么久,饿的食指大动,端起碗两三口把温热的米粥喝了个干净,正在吃喝之间,却听到旁边的拓跋焘沉着声说道:“今日又有几位大臣弹劾你处身不正,败坏国体了……”
贺穆兰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夹起一片酱瓜。
“唔,随他们弹劾去,实在不行,我就继续去做一员小兵,只要能为陛下效力,当元帅还是小兵都无所谓。”
拓跋焘听完之后心中一片暖意,嘴角也忍不住泛出笑意:“哪里能让你去当小兵,你现在军功已经有十转了,若算上吐颓山大胜和出使北凉擒获孟王后、沮渠菩提的功绩,已经是十一转有余,颁赐尚书郎兼车骑大将军都可以了……”
贺穆兰随意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放在心上。
“罗结派人去查过了,那些流言最早的源头是从李顺府上散出去的,你和狄叶飞断袖、和库莫提断袖的传闻,乃是来自李顺府上的一个老仆。你在出使北凉路上和李顺结了仇,后来李顺死于恐水症,我反倒不好因为收受贿赂一事降罪李府,便是这里出了差错。”
拓跋焘看到儿子又不耐烦地蹬掉了被子,忍不住干脆坐在了榻尾,一边撩起被子盖住儿子,一边继续说道:
“寡妇的传闻,是黑山那些叛变的军士传出去的,闯宫的那批黑山军都被我剥夺了军户的身份,也有家人一并获罪的,心有怨恨也是正常……”
贺穆兰听到这里,终于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有些食不下咽之意。
王将军情愿老死黑山,为的就是能守护好黑山军的荣耀,随时能为了保家卫国而献出生命。
如果他知道这些已经回到家乡的黑山军选择的却是这样的一条路,会不会心中悲痛,后悔自己的选择?
也许是贺穆兰的表情太沉郁,拓跋焘话锋一转,朝着好的方向继续说:“好在朝中许多大臣的子弟都和你有故,也有不少人为你说好话,弹劾之事被我压了下去。只是现在外面流言越来越是怪异,我就是想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因言而降罪与人,谣言止于智者,但如果因此杀人,倒像是我心虚了。”
你那绿帽子也就戴定了。
“再过三五年,这些传闻总会散去的。”
“这也是麻烦的地方……”拓跋焘呼了口气,“有不少大臣认为你二十有余却未娶妻,本身就有问题,希望我能为你赐婚,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这下贺穆兰是真吓到了。
“娶娶娶娶娶妻?”
“这是最头疼的地方。我且问你,如果你不愿暴露身份,是不是愿意一个女子为你掩饰身份?过完你后,你已经二十有五了,你身边的陈节、那罗浑、若干人、袁放等人皆未成亲,一旦有心之人联想,怕想的更加不堪。你一直不成亲,你的部将等人也不好回家完成终身大事……”
拓跋焘说出眼下麻烦的事情。
“所以,娶一个妻子做掩饰是最容易的。如今身为鸿胪寺官员的玉翠就不错,她说她无意婚配,和你做一对假夫妻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还有王慕云……”
“素和君爱慕王慕云已经很久了,准备守到她出宫为止。”贺穆兰摇了摇头。“狄子玉痴恋玉翠,情愿为了他率领羌人归附,玉翠好不容易平复了羌人的动乱,如果她嫁给了我,羌人恐怕又要生事。”
拓跋焘没料到素和君还有这样的“技能”,忍不住感兴趣的多问了几句,而后叹了口气。
“哎,要是她不是以你族姐的身份住进来的话,其实倒也合适。只是我准备等在再过几年,等大赦的时候放一批宫人出去,再招一批身家清白的良家子进宫做宫女,想要让她进宫做晃儿的保母的……”
贺穆兰闻言一惊,“你是说,我府上那位夫人?”
“是啊,纹面的师傅我都已经找好了。”拓跋焘见贺穆兰惊讶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的女人出宫,我还会让她以后婚嫁自由吧?她又不能在你府里终老,最好的结局就是回宫继续给我带孩子。我想她也会愿意的。”
保太后在北魏的地位完全不逊色与太后,拓跋焘根本不用询问贺夫人的意见。就算宫里有些人看出了贺夫人身份不对,他也能用“思念亡妻”找个替身搪塞过去。
“希望如此吧。”
贺穆兰听到拓跋焘已经为那位夫人决定了未来的道路,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良多。她如今在她府上颇享受自由的日子,如果要知道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得回宫里,不知道是不是如拓跋焘所说的那般甘之若饴。
也许是悲喜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