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的确顾不了什么了。
母亲做出这样的事,即便祖母已一力压下,可府里已有不少人知晓。
就算传不到外头又如何?府中上下都已知道母亲偷拿公中的银子,先前她过来的时候,都听到那些丫鬟、婆子私下在说着这桩事。
那话中的鄙夷,是丝毫没有掩饰的。
想到这,王珍那张脸上的怨愤更重,她又朝人走近一步,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王珺,压低了嗓音,恨声道:“你不必同我装,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她先前就觉得奇怪,王七娘怎么会这么好心,让母亲一同管家?
原来她是在这等着母亲!
王珍的心里就跟烧着一把火似得,恨不得伸手抓花眼前这张明媚的面容。
可她不敢。
就算她知道此事是王珺设得圈套,她也不能做什么,舅舅的确是赌石输了钱,母亲也的确是从公中偷拿了银子,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并没有别人逼迫他们。
即便真是王七娘下得圈套,又能如何?
她的母亲的确是做错了事。
所以即便再生气、再愤怒,她也只能站在王七娘的面前,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她。而除此以外,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连枝听着王珍这番话,免不得皱了眉,她刚想说话,便被王珺按住了手。
“五姐怎么总是不明白,慎言这两个字呢?”
王珺一边按着连枝的手背,一边是眉目弯弯得看着王珍,即使看着王珍这幅气势汹汹的模样,也仍是很好脾气得与她说道:“你的母亲才受了罚,你不去里头好生安慰你的母亲,怎么反倒找起我的不是了?”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闲适,语气也颇为温和。
可落入王珍的眼中,却让她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更加旺盛,她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就在王珺要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声说道:“祖母一直希冀家中和睦,若是让她知道你私下做出这样的事,你不怕祖母生气?”
耳听着这一句。
王珺原先还带着些笑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停下脚步,侧头朝身边的王珍看去,那双潋滟缱绻的桃花目没了笑意便是冰冷一片。
王珍先前就一直注视着王珺,自然也看到了身边人这陡然变化的神情,眼看着王珺这幅冷冰冰的神情,竟让她不由自主得想起从宫中回来的那一日……她也不知怎得,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忍不住心生畏惧。
“难道我说得不是吗?”
她紧咬着贝齿,强撑着身子骨,才不至于在王珺的注视下往后退去,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露了三分怯。
王珺察觉出了王珍的害怕。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望着她,眼看着王珍那双瞳孔不自觉收缩,就连额头也好似泌出了一丝汗,才沉声说道:“我以往总觉得五姐自幼承孔孟礼教,与三婶是不同的,可如今才发现,你……也不过如此。”
“你自诩出身名门,又总觉得件件桩桩都要比过我。”
“可你瞧瞧你做得那些事?”
王珺一边说着,一边朝人走近,眼看着王珍不自觉往后倒退,便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冷声说道:“当日你知晓林雅的身份,便刻意与她重新交好,每回出门都带着她,若我在的时候,更是似是而非得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再后来,我的母亲被你的母亲污蔑,你那好母亲明知道我母亲是被冤枉的,偏还要在府中散播谣言。”
“那个时候,你又做了什么?”
王珺的声音并不算重,可于王珍而言却像是那从高高的悬崖坠下的落石似得,一颗又一颗得砸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躯不自觉得弯曲,甚至想软了双腿,屈膝跪倒在这个地上。她的手被王珺紧握着,根本挣脱不得,又恐旁人瞧着笑话,更是不敢喊人。
她只能苍白着一张脸看着王珺,直到听到那一句“你又做了什么?”她的神色才变得有些怔忡起来。
她做了什么?
当日莱茵阁出事,她私下问过母亲,母亲说是莱茵阁的那位自导自演的戏码,可即便在知道实情的情况下,母亲却还是朝底下散播了谣言,而她因为嫉恨王珺,更是想让二房的名声败坏。
所以她不仅没有阻拦母亲,还推波助澜。
眼看着王珍惨白的脸,还有闪躲的目光,王珺的神色越冷,她就这样握着王珍的手腕,冷声与她说道:“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说完,她便径直甩开了握着王珍的手,即使看到她身子轻晃摔倒在地,也没有伸手去扶。
只是居高临下、神情寡淡得睨了她一眼,而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迈步往前走去。
眼睁睁看着王珺离开,王珍却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她的手撑在地上,耳中只萦绕着那一句“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丫鬟的一声惊呼:“姑娘,您怎么了?”
却是玉露迟迟找不到她,过来寻她了。
耳听着玉露的声音,王珍也终于回过神来,眼看着越行越远的王珺,原先还带着怔忡的目光也被阴沉和恨意所取代,她紧咬着唇,想着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心中对王珺的恨意更甚。
“郡主,若是五小姐真同老夫人去说,该怎么办?”
走出三房,连枝便忧心忡忡得与王珺说道,老夫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她倒不担心老夫人会查到哥哥的头上,长安城赌石的场所有不少,何况哥哥做那些事的时候都没有出过面,她只是担心……老夫人会对郡主失望。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只是轻轻笑了下。
她伸手轻轻拍了下连枝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而后是柔声说道:“她不会,也不敢。”
如今祖母对冯氏已失望透顶,何况这桩事,如今家里人谁都想压着瞒着,生怕泄露出去丢了脸面,王珍更是如此。她那番话,也只敢拿到她面前说说,私下只怕比谁都害怕旁人再提起此事。
连枝见她如此坦然,心中那股子害怕倒是也少了许多。
而后两人也就未再说话,只是继续朝二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