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镇定了一会儿,压着声音说:“不是。是……你。”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一丁点都不会撒谎。
韩韵绮心神突得一跳,抬步上了一级台阶。
她盯着他猛然开始起伏的胸膛看了一眼,又问:“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他马上点头,“只要、只要学校还要我。”
韩韵绮点点头,又上了一级台阶。
罗伊的呼吸更加紧张了,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抓紧了轮椅的扶手,不自觉地盯着她的腿看,像是要用意念让她再往上走。
她接着问:“当年我丢下你一个人走了,你生气吗?”
罗伊飞快地摇了下头,“你、你有你的生活和家人,不可能……不可能留在迦利亚。”
所以他追过来了。
她是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好、对他温柔的人,即便过了这么久,印刻在他心里的,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韩韵绮又上了一个台阶。
两个人之间只剩一个台阶的距离了,她站着,他坐着,还是她更高一些。
可是她一直没有再问下一个问题,也一直没有再上一阶的打算。
罗伊抬起头来看着她,迎着细细密密的小雨,紧张地小声说:“学校给了我挺不错的工资。韦斯特在r国还有一个私人账户,里面的遗产也都给了我……”
不行,他为什么要说这么市侩的话。
他匆忙调转话题,有点儿语无伦次地:“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的,我学会了开车,每天都是自己去学校,家里和学校的无障碍设施都很好,我、我不用人照顾,我都是一个人住……会做饭,会打扫卫生……”
韩韵绮歪了歪头,似乎在问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罗伊戛然停止。
对啊,他跟她说这些小事做什么?这明明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做的事情,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目光再度穿破雨雾,落在他的腿上。
他跟着她的眼神,垂头一起看向自己的腿。
他知道她不会再上这最后一级台阶了。
这一级台阶就是两个人无法逾越的鸿沟,是他这辈子最深的诅咒。
他会再多东西都没有用,这一级台阶,就是他永远都学不会、走不下去的。
他泄了气,无力地靠在轮椅椅背上,心也仿佛随之陷入无尽的深渊。
韩韵绮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顶,忽然轻声问:“roy……你的第一次……还在吗?”
他猛地抬起头来。
最后一个问题,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
“在。”他猛烈地点头,“我……从来没有……”
没等他这句话说出口,她便俯身弯下腰来,和着雨水吻上他的唇。
铺天盖地的回忆化成细细密密的雨点,浇在她的头上身上,也淹没了她整颗心。
像是离开水很久的鱼,她觉得自己随着尘封的记忆一起,骤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