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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在书房外头守得心焦,好半晌才听得顾国坤在里头唤,叫她把顾长生抱走。陈妈妈忙进书房,抱了顾长生就往内院去。她也不知道顾国坤怎么老让顾长生往书房去,便问顾长生:“姐儿,老爷又找你做什么?”
顾长生勾着陈妈妈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妈妈,老爷教我识字来。”
“老爷也真是,姐儿才多大,就逼着识字了。不过,老爷倒是看重姐儿的,只教你识字来。”陈妈妈絮絮叨叨道。
顾长生一面听着,一面甜甜一笑道:“是呢!”
抱回高老太太院中,高老太太也就唠叨了一句:“只说出去玩一会,怎的要了这么些时候?你也别常抱着荀姐儿到处跑,像什么话?在屋里呆闷了,抱到院子里走走是可以的,横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放心。”
“是,老太太,要不是姐儿硬要出去,我也不敢来。”陈妈妈回话道。
高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以后硬要出去也得看着,不能由着她来。她才多大,懂个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她要什么都懂,要你这奶妈子和那些婆子们做什么?左右她什么都懂,不要人教导,身边儿带着丫鬟便也足了。”
“老太太教训得是。”
陈妈妈应了话,正要去时,又被高老太太叫住,问:“大老爷刚从朝中回来,有别的话没有?”又道她是一内宅婆子,不该知道这个,便还是放她去了。
却也是没多阵儿,顾国坤就亲自来了房里,跟高老太太说了初五日大典的事情。宫中设大典,身有爵位妇人皆可入宫参加。高老太太听说皇上特准她带顾长生入宫,眼睛锃亮不已,看着顾国坤道:“特准咱们荀儿进去,是为着五皇子?”
“正是了。”顾国坤又把庄穆帝是怎样一番心思跟高老太太说了。
高老太太听言越发高兴,只道:“咱们荀姐儿长得可人,那一日再妆扮上,没有不入那五皇子眼的道理。我瞧着都喜欢的人儿,准错不了。”
顾国坤不愿与高老太太争辩太多惹她不快,不过顺着说了几句,哄得她高兴,才又出了院子。这会儿也不往前院去了,自回蒋氏院子里,再商讨商讨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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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凡有大典,都在大庆殿举行。置酒办席,歌舞曲艺、杂耍特技等都为大典项目。宫中教坊诸位舞者乐者、唱小唱唱戏者,都早为大典准备好了曲目表演,尽显各家本事。来者也不皆为看戏,多有在这大典上熟络各家感情的。妇人们平日里除开串门,常不得见,这会儿也能聚在一处好好说会话儿。
顾长生因为肩负“相亲”一事,早早被蒋氏领着入了宫。名义上是皇后特召蒋氏进去说话儿,实则是让皇后的儿子许琰见一见顾长生。费了这么一番周折,顾长生才觉得——自个儿面子是真的大呀!
从左掖门入大内,乘着轿子入后宫,入了后宫方又换了步行。顾长生没有陈妈妈带着,颇有些不习惯。但毕竟不是真虚三岁的人儿,也没有恼的时候。于是依着礼数跟着蒋氏到了坤宁宫,再到皇后娘娘面前行大礼。
行礼罢,皇后娘娘叫平身又赐座,才觉得自己的小短腿可酸的。顾长生也不敢直着瞧皇后娘娘,自然也不好奇,前一世她常跟顾国坤进宫,跟皇后娘娘也认识。宫里大小诸事她不是很了解,但大概有些什么人,还是知道的。
皇后也没什么大事儿,只说这几日为大典有诸多操劳,不过都是妇道人家都知道的管家琐杂事。蒋氏是管的顾家一家内院,皇后娘娘可就大了,后宫大小诸事,管着妃嫔还要管着皇子公主们,钱财进出,一应要心中有数。
两人说着话,顾长生只管在一旁听着,乖顺不已。皇后娘娘瞧着她表情呆,便笑着道:“怕是乏了,咱们说话她又不懂,不如叫宫女带下去玩儿,可好?”
皇后娘娘发话,蒋氏哪有说推辞的,又知道此回进宫就是为着让五皇子与自己这闺女见面的,便是应下了。
顾长生又规矩地行了礼,方跟着宫女下去。人还没走出房门,皇后娘娘又说了句:“懂事乖顺又知礼儿,难怪皇上喜欢,要定给五皇子。这么瞧着,本宫也甚是满意。”
也不知皇后娘娘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还是客气话,蒋氏只笑着又谦了一番。说顾长生“在家调皮些”、“这会儿是拘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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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生抱着手炉出去,出门前宫女又拿了她来时穿的斗篷给她披上,嫩粉的底色,上头绣着星星点点的红梅。出了门顾长生嫌冷,又抬手把斗篷的帽子给撩到脑袋上盖着,帽檐边的雪白狐狸毛密密绒绒的有些遮眼。
宫女看她小,要抱着她,她却拒了,只问:“要我去哪里玩呢?”
宫女笑着道:“咱们五皇子这会儿正在屋里看书呢,我带你过去,你跟五皇子玩儿。”
五皇子许琰尚未成年,这会儿还跟着皇后娘娘住。宫女带着顾长生绕着游廊走了半圈,带进了偏殿。进入偏殿,顾长生打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窗下案前看书的许琰——淡灰色束腰长袍外罩着月白色毛边儿大氅,如画眉目在窗外雪影映照下有似凡仙——虚七岁的美男子。
于是,顾长生忘了脱帽也忘了行礼……
☆、第二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现在只有虚七岁的许琰与前世成年后虽有不同,身量较小,气度却仍旧不是一般人能比。顾长生在对他照面一眼后,便把前世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如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头大动,却还是免不得有怨恨。
前世痴等他三年,其间幻想过无数种再度重逢之景,却独独没有如今这一种——她还是前世的顾长生,而没有前世记忆的许琰,再不是那个许琰了。
前世失约,今世相见却也不算得是守约,只道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罢了。她从出生便没想过会与他再有什么瓜葛,所以措手不及,避无可避只能穷试试了。
待顾长生稍缓过神的时候,领着她的宫女儿已经退了下去,这偏殿里此时也无其他下人奴才,便是只剩下她和许琰两个人。
忘了行礼,顾长生也懒怠再去补。呆着样儿见许琰到了自己面前,她便就势一仰头,把上半边儿脸直接送进了斗篷帽子里。她仰头倒不是为了看许琰,只是她眼中尚未抓收的情绪暂且需要遮一下罢了。而她这番举动落在许琰眼里,却又是小孩儿的呆蠢萌了。
许琰也没说话打破两人之间这道不清奇怪还是不奇怪的安静,在顾长生面前站定,便要伸手去掀她的帽子。被挡着脸儿了,怎么看着怎么说话呢?他又怎么能仔细瞧瞧,将将要两周岁的顾长生是什么模样呢?
顾长生却是单手勾住手炉把儿,另一只手连忙抬起抓住了许琰的手。好半晌的动作停格,顾长生整理好了情绪才松开手,自个儿把帽子拉下去。若有姣好身段美丽容颜,这会儿拉个帽子露脸这种事该是闪目耀眸的。可惜呀,她顾长生这会儿就是个面团子。于是拉了帽子露出粉脸,便是端着孩童的样子语气,看着许琰道:“你就是五皇子?”
“嗯。”许琰单字出声,一句话便把顾长生开的话头给堵死了。
顾长生微咬了一下自己嘴里的小米牙,暗自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这人虽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还是那么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孤傲自诩、目下无尘,多说一句话都跟要他命一样!小小的年纪,长得再是俊逸有才干也不讨喜!这最后一句……却又是攒着劲的假话了……
既这般,顾长生也不说话了,便是瞧着许琰。她倒是要看看,他如此态度,是不是要请她走。如果这时候请她走,便是最好不过的,凡事都算顺了她的心愿了!
可许琰愣着这么瞧着她看了许久,不说话眸光不动。时间之久,以至于要让顾长生怀疑起自己来了,心里也虚了,到底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好在顾长生还沉得住气,硬是站着被他瞧了这么久,等着被他请出去。
许琰看罢,却是只轻吸了口气,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可识字?”
“不识得。”顾长生摇了一下头,蒙得有点找不着北了,不知许琰这是唱得哪一出。以她对许琰的了解,他是不会随便对人亲近,更是不会随便与人浪费时间的。
而许琰不过是把她当个一点大的小孩子,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绪想的都是怎么哄她。偏他孤傲清冷惯了,想要走出这一步来,也是不容易。想了半天,又十分高冷问:“会玩儿什么?想玩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