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尚支着下巴,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你怀疑他跟西夷人有来往?”
高洵颔首,“很有可能。”
虽不知平王与西夷来往的目的,但此事若是被元徽帝知道,那肯定会引起元徽帝泼天震怒,到那时候严韫可没有好果子吃。元徽帝最近本就在怀疑平王有犯上作乱的嫌疑,若是再扣上一个勾结外域的帽子,他精心布置多年的计划也就到头了。
高洵让仲尚替他准备笔纸,他要给安王府写一封信。
仲尚依言拿来笔纸。
他坐在床榻上,就着榻上的小方桌提笔写字。信上只字不提他行刺严韫一事,只说看到大皇子与西夷人来往,怀疑他与西夷勾结,让严裕多留意大皇子的动向,准备好充足的证据,再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元徽帝。
写好以后,高洵用火漆把新封起来,让仲尚找人送到安王府。
仲尚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看得他莫名其妙,“怎么?”
许久,仲尚才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安王,还是为了安王妃?”
一针见血。
他无语凝滞,脸上有种被戳穿后的狼狈,“……他们两个是我幼时旧友,我当然希望他们都好。”
仲尚一笑,“但愿你真这么想。”说罢走出帐中。
高洵一人独坐床上,思考了很久。
*
严裕收到信时,关于平王遇刺的消息已经过了两天。
平王遇刺,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子党羽。然而严韫却找不出任何与他们相关的蛛丝马迹,即便有心栽赃陷害,却也找不到由头。
偏偏黑衣人的那身衣服是在林巡抚府后门找到的,林睿在平王府院里跪了三天以证清白。严韫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他,但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谁叫他这么蠢?被人在家门口陷害都不知道!
此事传到元徽帝耳中,到底是亲生儿子,元徽帝指派宫里的三个老太医去给平王医治伤口,并且把监视平王府的人撤走了一部分。平王也算因祸得福,心情不再如以前那么糟糕了。
严裕展开书信放在桌案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很久。
谢蓁到时,他还在看那封信。
“丫鬟说你不吃饭,你在看什么?”
他沉默片刻,然后把信纸叠起来放到袖中,摇摇头道:“没什么。”
说罢站起来握住谢蓁的手,跟她一起到厅堂用膳。
☆、沧浪
宣室殿内,元徽帝坐在龙纹宝椅上,平王严韫跪在下方。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龙椅两旁的公公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圣上。
许久以后,元徽帝才缓缓开口:“你说是老六派人行刺你,你可有证据?”
严韫让人呈上一把宝剑,一板一眼道:“这把兵器是儿臣遇刺那晚从地上捡到的,上面刻着麒麟纹,只有六弟手里的精兵才会佩戴这种兵器,请父皇明察。”
元徽帝接过去,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不发一语。
严韫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熟料元徽帝居然面色如常地把宝剑放回去。
他费解,“父皇……”
元徽帝正要开口,门口的小公公进来通传:“圣上,安王求见。”
来得倒巧。
元徽帝宣严裕进来。
不多时严裕一身靛蓝柿蒂纹锦袍出现在大殿门口,他长腿步阔,看到殿内跪着的严韫时微微一怔,眸色转深,旋即一脸平静地上前向元徽帝屈膝行礼。元徽帝谁都没让起来,只是促狭地问:“怎么,你们兄弟俩是商量好一起过来的?”
严韫看向严裕,违心地叫了一声“六弟”。
严裕却不回应,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呈递给元徽帝,“儿臣有一样东西,请父皇过目。”
元徽帝示意手边的公公接过来。
那是一封用火漆漆好的书信,信上写了严韫最近两年与西夷人来往的时间和地点,不一而足。前一年几乎没什么来往,但是今年上半年却与西夷大将察格儿见了不下五次面,不仅时间地点列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证人作证。
元徽帝看后,脸色变得难看,紧紧握着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两人面前。
“朕还没死,你们就坐不住了!”他震怒非常,从公公手里夺过宝剑指着两人,愤然道:“兄弟反目?互相揭发?就这么想坐朕的位子么?”
打从严韫来的时候,元徽帝的心情已经不太好,如今严裕又来火上浇油,他自然忍不住爆发了。
严裕信上的内容,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严韫究竟有没有跟西夷人来往还要好好调查。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窝里斗。
元徽帝双眼赤红,若不是有公公在一边劝着,估计他真会朝两人身上捅几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