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也正是这一盏油灯将少年满脸是水的面孔和前后背着的重重包袱都显露在她的面前。

他弯着腰,背上的包袱隆起,像是一个驼背。

更为滑稽的是,他前面也掉着包袱,看起来像一头牛犊,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

“嫂嫂?”陈青云看着那立在屋檐下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他看着那一盏让他觉得温暖无比的油灯时,突然眼眶酸涩起来。

娘亲尚未去世时,也曾在天黑时点上一盏油灯,就站在门口迎他。

那个时候他人未到,便老远喊娘,他娘亲必定会朝前迎去,嘴里甜糯地喊着:我的儿回来了!

大哥每逢这时必大笑道:“娘都把弟弟宠成姑娘了,瞧那娇气的声音,我都要抖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而他也会追着谑笑大哥,又趁着放水灌秧田的时候,偷偷去瞧了未过门的嫂嫂。

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然而亲人却渐渐逝去。

唯独剩下她和他,相依为命!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怪沉的。”

“我做了烙饼和兔肉,等你回来一起吃!”

“以后如果下雨就不要赶路了,容易摔跤!”

李心慧上前取下陈青云前面的包袱,然后往回走。

她的眼眶酸涩,胸口哽得厉害,又怕陈青云看出异样,一路低着头往伙房走。

陈青云有些木讷地跟上,觉得嫂嫂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往常他回来,嫂嫂必定在房间不会出来的。

更不会烙饼等他!

各怀心事的两人前后进了伙房,陈青云将肩上的袋子卸下来以后,只见他的身上还滴着水珠。

伙房里很黑,陈青云有转身出去拿回油灯。

李心慧站在伙房的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湿透的长衫贴着他的身体,越发显得他瘦长羸弱。

脸色苍白的可怕,一双清透的眼睛在夜色的映染下微微浮肿,清晰的血丝像藤网一样包裹着李心慧的心脏。

屋外只有雨声,夜深人静,连狗吠都消停下来。

他一双破旧的鞋子每走一步都会出水,像是刚刚从秧田里回来,一股子冷腥味袭来,李心慧连忙侧身让他进屋。

陈青云将油灯递过去,站在门外小声道:“嫂嫂去歇息吧,我换身衣裳过来收拾。”

李心慧看着陈青云那如同在寒风中剥光受冻的身体,当即出声道:“你先去脱下湿衣服,我烧些热水给你洗个澡。”

“泡一泡,等会弄些姜汤喝。”

“不要劳烦嫂嫂了!”陈青云略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摆手。

李心慧见他发抖的身体还置身在寒风中,当即皱了皱眉头,不想继续啰嗦。

陈青云返回自己房间换下湿衣服,这半年他个子窜得快,从前的旧衣服穿着袖子都短了半截。

李心慧燃着灶火,很快烧了一大锅热水。

陈青云换好衣服,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对面廊檐下,隐隐能够看到亮眼的火光,陈青云刚刚往前走了两步,只见嫂嫂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过来。

“嫂嫂”

陈青云下意识小声唤道,眼里掠过一丝惊色。

“咚”将木盆轻放在陈青云的脚边,李心慧温柔道:“你洗洗就出来吃东西,我去厨房热菜。”

陈青云愕然地看着嫂嫂干净利落地转身,心里酸涩难捱,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第10章 兔肉的由来

静逸的厢房里传来一阵阵水声,在暗夜里由为清晰。

李心慧烧着火,心思却随着那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白面和大米而神游天外。

雨那么大,他后面背着肉和蔬菜,前面背着大米,白面,药材。

弯着的腰挡住了雨,可这一路走来,他却是比拉车的牛都要辛苦几分。

李心慧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像是果实累累,压弯了树枝。

那丰硕的收成,倒有些让她承受不起。

不一会,陈青云便从廊檐下走了过来。

他穿得很是单薄,青色的棉布长衫,外面有一个半厚的灰色坎肩褙子,腰上缠着的灰色的腰带。

像是一个刚刚入学的小书童,显得几分秀逸潇洒,却透着几分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