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倾待看着她,“小曼。”
张小曼望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说,“你要是看够了,麻烦送我回去。”
“那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栾倾待说。
张小曼这才看向他,“你要是有花痴症,该去精神病院。”
栾倾待凝着她,“小曼。”
张小曼脸上泛着讽刺,“你还是叫我一声顾太太吧,我都已经结婚17年了,女儿都快16岁了。栾先生,有些称谓是礼数,不能省的。”
栾倾待再说不出任何话了,他沉默地站起身,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一直走到海滩边。海风肆意地吹在他浅灰色的衬衫上。
张小曼远远地望着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人不过是她日消夜长间一点点磨出来的幻影。
真实的那个栾倾待,早已经与她的青春一起,散落在了回忆之中。时光是无法重头来过的。所以同样的,栾倾待也不该回来。
如此想着,张小曼从后座上坐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子,调头离开了海边。
身后,那个人依旧还在海风中肆意地晃动着她的双眼。
张小曼收回目光。心想,这世上再深刻的情感,也不会深得过时间的沟壑。
车子从海边驶回秋波弄,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一路上,张小曼就在想,栾倾待回荣城的事,顾鸿华早已经知道了吧?
今天栾倾待突然出现,带着她离开的事,也已经有人向他汇报过了吧?
这一次,他又打算用何种面目来控诉她的绝情和冷漠呢?
张小曼这样想着,忽然就觉得好奇起来了。
顾鸿华是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发火的。那他通常都怎么宣泄自己的怒意呢?
张小曼走进水上居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她的门口的顾鸿华。
他静静盯着她,“回来了。去了哪里呢?”
张小曼看着他,“海边。”
“一个人?”
张小曼笑了,对顾鸿华说,“不,还有栾倾待呢。你不知道他回来吗?报纸上都登了,不是吗?”
“说不定明天报纸上还会登我与栾倾待一起出现在海边的照片呢。”张小曼说,“到那时,你也打算假装不知道?”
顾鸿华望着她,只觉得心肝脾肺肾,统统都被她气出毛病来了。他站在那里,半天都没说出口一句话。
良久后,他望着张小曼,忽然道,“你这是在故意激怒我?”
张小曼整理外套的动作停了停,“你顾鸿华又怎么会是我能轻易激怒的呢。”
顾鸿华扬眉,“你会关心我的情绪了?”
张小曼不说话了。人到中年的男人原来都有幻想症。
那天夜里,顾鸿华执意留在了水上居。
张小曼为此还差点与他争吵了起来。可是顾鸿华淡淡说,“你若真能对我生气,也是好的。”
她胸中涌起的怒意一下子就灭了。拿了枕头和被子出门去了顾眉生的房间。
离开时,她说,“整个秋波弄都是你的。你要是肯点头离婚,我是很乐意把地方都腾出来给你的。”
顾鸿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离开自己的视线。
张小曼走后,他取出电话,“让栾家人都消失在荣城。栾倾待,还有那个意图想要染指我女儿的栾亦然。”
*
晚上9:30,张小曼抱着枕被来到顾眉生房里的时候,见里面一片漆黑时,心中就泛起了几丝奇怪。
顾眉生若在屋子里,总是喜欢将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
这么晚了,难道她还没回来?
她走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突然拉住了。张小曼吓了一跳,转身,“眉生?”
顾眉生朝着母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她穿过梨花园,去了旁边的一个露天茶桌。
张小曼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望着女儿,“你这是做什么?”
天边有焰火璀璨,时明时暗地照在顾眉生的脸上。她走到茶桌旁坐下,“妈妈,顾子墨要杀我们。”
张小曼眉心皱了,看着顾眉生,“他不敢。”
顾眉生拿出一个小如手指的红外线灯,照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沿着墙角的一圈在红色灯下泛着灰色的光泽。
“那是汽油。”她说。
张小曼倏地站起身,“我们去找你父亲。”
顾眉生抬头看着她,“妈妈,没用的。这么多年,您还不清楚爸爸的个性吗?无论是秋波弄里的人还是福佑公馆的人,他从来都只是出了事再去拼命掩盖。再说了,爸爸能护我们一次,还能护我们一辈子吧?”
顾眉生抬起头,望着天边的焰火,“在秋波弄里,我们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