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轩平静地望着花轿,等里面的人说话。他有多被京城少女倾慕他知道,在无法成为他正妻之后依然还有很多少女自愿成为他的妾。这花轿里面的少女既然主动出声阻止,必然是不肯放弃的。
“大人,家父家母收了令堂的纳妾之资,小女子便是大人的人,大人若将小女子打发回去,小女子必然被人讥讽,恐无脸活在世上,还请大人怜惜收留,给小女子一个活命机会。”桃红色花轿里的少女悲戚地说道,说到后面嘤嘤嘤地低泣起来。
丞相府位于京城中心的主街道上,偏门这边停了一顶纳妾专用的桃红色花轿和十几台物品,门前有带刀侍卫和一群家丁将门堵住不让进,已经吸引了不少过路行人和别人家的仆奴过来围观。听到花轿中少女凄凉的哭声,他们虽然不敢出言指责凌宇轩,但纷纷窃窃私语。
当众以死相逼吗?愚蠢!
凌宇轩心中冷笑,彬彬有礼地说道:“朱姑娘,家母为凌某纳妾凌某全然不知。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近些年经常犯糊涂,现在又忘了正妻入门不满一年,男子不纳妾的不成文规定,凌某在这里替她道歉。”说着,他朝花轿抱拳躬身施了一礼。
环顾四周旁观者,凌宇轩继续道:“凌某和姑娘素未谋面,纳妾一事又是家母瞒着凌某做的,凌某自己不纳姑娘别人如何讥讽姑娘品性?还请姑娘莫要自弃。家母赠予姑娘家的钱财,姑娘家无需退还,就算是家母喜欢姑娘,赠予姑娘的添箱。姑娘请回,将来也许可以谋个好夫婿。”小妾不是男人的妻,那男人也不是小妾的夫婿,是主人。
“误会也好,糊涂也好,别人总会说,朱家二姑娘必然不好,否则凌同知大人见都不见就将她打发坐回头轿?”
桃红色的花轿轿门帘“唰”地一下被拉开,里面穿着桃红色嫁衣的美丽少女陡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大人,自从你凌家下了纳妾之资,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小女子是大人你的妾了,你不要小女子,让小女子如何存活于世?大人若拘于那不成文规定,可将小女子暂放在别处,他日再行纳妾之礼。”她五官精致立体,身姿曼妙婀娜,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和端庄秀美的肖文卿比起来更吸引男人。她睫毛如扇,双眸闪烁碎钻般的水光,眼皮眨眨,两颗晶莹的泪珠便滚落下来,端是我见犹怜。
周围的人惊讶于少女的大胆,更震惊于她的美貌,丞相夫人虽然年老糊涂,但眼光不差,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爱妾、宠妾。
任你哭得梨花带泪,我心坚如磐石!
凌宇轩知道这杜家姑娘在耍心眼,冷冷道:“太阳毒辣,夏裳轻薄,朱姑娘还是请坐进轿子,免得失仪。姑娘若觉得凌家失信于你,凌某可以向公众宣布,不是姑娘不好,是凌某没福气,和姑娘无缘。”凌家门绝对不能让她进,否则会若出很多事端来。
“大人,小女子被大人遣送回去必然会遭到姐妹们嗤笑,所以小女子不敢回去。还请大人怜惜小女子,让小女子在大人府中偏角落脚,以后为奴为婢,小女子任凭大人处置。”朱二盈盈低泣,缓缓福身恳求。
“朱姑娘在逼迫凌某?”凌宇轩俊脸瞬间宛如蒙上一层寒冰,“朱姑娘,凌某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凌某和姑娘在此之前从未谋面,姑娘好坏凌某全然不知,只有多嘴长舌之愚蠢之人才会非议姑娘。姑娘请回。”今日如果不绝情处理,以后类似事情会再次发生。他这次是能及时赶回来,下次万一文卿抗争不过,他的后宅怕永无宁日。
“大人何必如此无情,你就权当收一个粗使丫鬟好不好?”朱二一咬牙,提起裙摆盈盈下跪,仰着脸哀求道,“大人不是女子,不知女子妒忌。朱二有幸被令堂看中要纳为大人妾室,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妒忌朱二,朱二今日要是回去,肯定是要被她们嘲讽得体无完肤,求大人怜惜,帮朱二避开如此命运。”她只是想做他的妾而已,他为什么不愿意?难道她还不够美吗?她比他的妻子美多了!
凌宇轩双手负后,一脸冷然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进我凌家门,做我妾室是不是?”
朱二仰着脸,双眼含泪。只有进了他的门,她才有机会接近他呀……
“做人妾室,任人摆布。”站在两台石阶上的凌宇轩俯视美艳娇柔的朱二,拔高声音道,“二十几年前,我嫡长兄病逝,我那娶进门冲喜还不到两天的大嫂便被家母送入京城郊外的宁心庵削发为尼了。大嫂木鱼青灯二十多年,想来孤单寂寞,长嫂如母,我也叫过她两声大嫂,你如是做我妾室,就代我伺候大嫂表达孝心吧。”
围观的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从古到今,朝廷鼓励百姓多生育增加人口,并不推崇寡妇守节,民间寡妇带着自己的嫁妆和部分夫家财产再嫁的比比皆是。丞相夫人真是薄情寡义,大儿子病得快要死了还替他娶妻冲喜,大儿子死了立马将年轻鲜活的冲喜媳妇送进庵堂为她大儿子终身守寡。看看眼前,这对母子一脉相承,凌大人也是无情之人。
他好冷酷无情!
朱姑娘不敢置信地仰着脸望凌宇轩,不相信世上居然有这等不懂怜香惜玉的男子。
“媒婆!”凌宇轩厉声喝道,“你还不扶朱姑娘进轿子?”
媒婆被凌宇轩一喝,慌慌张张道:“是是是,朱姑娘,你快些进轿子。”说着,她把浑身无力的朱姑娘扶起来塞进轿子。
“从这里,向西是轿子抬来的方向,向东可以去京城东郊宁心庵。朱姑娘,你若执意为凌某的妾室,等你在庵堂老死之后,我会将你葬在我凌家祖坟边。”凌宇轩冷淡刻薄地说道,生有儿女的妾室可以葬在主人主母边上,没有生育的妾除非得宠,否则一般就葬在家族祖坟最边缘。
不等桃红色花轿里的姑娘说话,凌宇轩命令道:“轿夫,马上把轿子抬回朱家去。”他给那姑娘台阶下,若她再纠缠不休,他真的把她往庵堂送了。
“快快快,起轿,回去。”媒婆一边擦汗一边招呼轿夫马上抬轿子按原路返回,那些挑朱姑娘私人物品的挑夫见状,也纷纷挑起担子转身。
“各位,是凌某和那朱家姑娘没缘分,并非那姑娘不好,请别非议她。”凌宇轩说着,向围观的众人抱拳行礼,然后转身走进偏门,吩咐家丁把门关上。
“孽畜,孽畜,你居然当众说母亲的不是!”丞相夫人站在偏门后,手指指着凌宇轩不住哆嗦。凌宇轩说她老糊涂也就算了,她今年六十九,人人都知道她老了;他当众揭露她当年给濒死的大儿子娶冲喜新娘,大儿子死后又无情地逼冲喜新娘削发为尼终身守寡,这要是传开了,她一品夫人的贤惠仁慈就没了。
“母亲,你别发怒,小心身子。”崔氏扶着丞相夫人的左手臂道,朝再三要过来的肖文卿摇头,叫她别过来。婆婆没有告诉她她替四房挑选了一个妾,四弟妹也没有派人过去请她吃纳妾酒,所以她压根儿不知道四弟今日要纳妾。等齐大管家派人到后院请她救火,她才知道有这桩事情。纳妾而已,虽然时间不太恰当,但婆婆已经和人家说定了,那就纳吧,没想到四弟居然为这个和母亲撕下脸皮吵,还堵住门不让花轿进门,更命令侍卫和家丁,把一干女眷全部挡在门内,不让她们露面插手。
“母亲,孩儿说的是事实,不是吗?”凌宇轩冷冷道,“嫁到凌家两天的大嫂现在还在宁心庵堂拜佛念经呢。我突发奇想把不要的妾往那边扔,也是学着母亲你呢。”既然母亲已经骂他不孝,给文卿安上“妒忌,口舌、不顺公婆”的罪名,他也没有必要容忍了,大不了父亲百年之后,他直接分家另过,把这憎恨自己到扭曲的母亲扔给三哥和大侄子景泉侍奉去。
“你,你,你……”丞相夫人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然后猛地向一边歪去。
“母亲,母亲?快,来人,夫人昏倒了。”崔氏吓坏了,和一个丫鬟一左一右用力扶住丞相夫人。
凌宇轩见状,立刻排开众人冲到丞相夫人面前,将她抱在怀中,手指甲用劲掐她的人中。崔氏赶忙令人把轿椅抬来。
丞相夫人被掐了几下后幽幽醒来,看到自己被小儿子抱着半躺在地上,立刻愤怒道,“逆子,逆子,滚,你给我滚!”虽然她的某些目的达到了,但自己真的被气得够呛。
“三嫂,你把母亲送回去。来人,快些去请大夫。”看她还是很有精神,凌宇轩便放了手,让三嫂崔氏和丫鬟们把母亲府上轿椅抬回馨怡院,同时请大夫过来给她号号脉开些药。
“宇轩,对不起,让你为我背黑锅了。”肖文卿走到凌宇轩身边,低声愧疚地说道。如果她大方一点,宇轩今日就不要做出冷酷无情的恶人姿态了。
“也不全是为了保护你,我很讨厌母亲干涉我的事情,这次,算是一劳永逸地处理纳妾问题了。”凌宇轩握住肖文卿的手,柔声道,“你从昨日到今日伤心了吧?我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别家姑娘再想做他的妾要先考虑一下他愿不愿意了。
☆、第136章 一三九绝对保护
丞相夫人被气晕,虽然被凌宇轩掐人中掐醒了,但虚弱无力,就躺在里屋让大夫号脉。曹芸娘和四香丫鬟在里面伺候,崔氏和凌宇轩肖文卿领着一些管事和丫鬟仆妇在堂屋里焦急等候,等大夫出来告知他们情况。
“四弟,母亲给你纳妾还不是为了你四房兴旺,你何必拒绝她老人家的好意?你顾忌弟妹有孕在身是不是?”
崔氏说了凌宇轩之后转脸又对肖文卿道,“弟妹啊,为官的男人纳妾是常理,你我做正妻的要宽容理解。你以后劝劝四弟,别为这种小事和母亲吵起来。母亲年纪大,经不得刺激。”这对母子吵架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随着年龄增长四弟变得稳重克制,再加上母亲亲生女儿的大力周旋,近些年他们这对名义上是嫡亲母子的感情才和缓了下来。
“三嫂,七八年前我就和母亲说过,别干涉我的私事,母亲当时也说过懒得插手我的事,所以我拖到二十五岁她也没有替我找媒婆说亲。”凌宇轩转脸望望肖文卿,快速眨了眨眼。
崔氏默然。她隐隐记得四弟少年时把母亲送给他准备做通房丫鬟的两个丫鬟赶出福寿院,然后母子小吵了几句,母亲就真的没有替他找媒人说亲。
凌宇轩撇撇嘴,傲气凛然道:“我纳不纳妾,纳谁为妾,不需要别人插手!”他这样一说,这次拒绝纳妾的事情就变成了母子斗气。
肖文卿心有灵犀,摇头无奈道:“我的陪嫁丫鬟绿萼容貌也还是过得去的,我害喜那阵子就曾想……宇轩不愿意,为了让已经对他动了心思的绿萼死心,我便把绿萼送回娘家嫁人了。”虽然这是睁眼说瞎话,但可以骗骗不了解真相的人。
站在肖文卿身后的水晶绿萼云三娘面面相觑,佩服这对夫妻说的双簧。
崔氏拍拍肖文卿的手背,安慰她道,“四弟这人固执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弟妹你辛苦了。”肖文卿的话她也没有全信,不过这对夫妻有默契,她就权当是这样了。夫婿深情不悔,文卿这辈子有福啊……
大夫出来了,凌宇轩夫妻和崔氏一起走上前询问。大夫道:天气炎热,老太太一时间急火攻心,吃点消暑降温顺气平心的药,休息三五天就没事了;老太太年纪大,近期经常出现胸闷气短、眩晕、四肢麻木症状,这是中风前兆,最好开始长期服用舒经活血的小活络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