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女子缩在船尾瑟瑟发抖,“琴——琴操姑娘,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杀我。”
“很好,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我会叫你周妈妈,你就是春意闹的老板。”琴操扔掉擦手的丝帕,冷冷道:“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相信我,你的死相不会比王妈妈好看。”
尸体投入江面,只是起了些许涟漪,而后又归于平静,夜色掩去一切罪恶,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
“你要是不想吃,能不能把这碗莲子羹给我——哭闹了这么久,肚子又饿了。”
蔷薇端庄的站在一旁,目光在幽闲和莲子羹之间游离。
幽闲换上了白色寝衣,靠在软榻上托颊沉思,她示意幽昙退下,朝蔷薇招了招手。
蔷薇就像一只被主人召唤的小狗似的,兴冲冲的跪坐在幽闲身边,挥舞着爪子,“要捏肩还是捶腿?要几分的力道?”
“从今天开始,恢复你蔷薇大人的职位,所有的红杏任你差遣,必要的时候,可以先斩后奏。“幽闲神情严肃,“不过——以后离我的距离至少超过三尺,不是因为男女之别,而是帝都波诡云谲,你离我距离越近,就越看不清刺杀者的动向。”
“我不怕死,但是在做完某些事情之前,我不能死。”幽闲目光迷离的听着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也许两年,也许五年,其实,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蔷薇有些委屈的目测着三尺的距离,收回爪子,“能多久?一辈子够不够?只要我还活着,你不嫌弃我,我一直都会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话说三尺太远,一尺行不?不行啊,那一尺半?啊,还不行,那二尺?”
幽闲不置可否,换了个姿势躺下,“有件事情,我本以为你是清楚的,不过从这些天看来,你并不知晓。”
“啊?”蔷薇乐呵呵的上前一尺,停在二尺远的距离,“什么事?”
“就是,关于杨憧的身世。”幽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嘛。”蔷薇吞了口莲子羹,含糊不清的说:“知道啊,他是琴楼排名第一的杀手宫的儿子嘛,和一个老舞女生的。”
“还有呢?”
“在盗贼城格斗场的时候,他向你表白十多次。”蔷薇得意道:“后来你在沙漠里把我捡到城中,他一看到我的美色,顿时惊人天人,心生邪念,偷偷暗恋我!”
幽闲责备道:“你在盗贼城那会水土不服,天天就像瘟狗似的躺在羊毛毯上混吃混喝等死,一点都不留心。除了这些,就没其他的了?”
“嗯——。”蔷薇默想片刻,猥琐一笑,“盗贼城最华丽的格斗场,有黄金铸就的格斗笼,围成笼子的金棍尺寸和城主的老二一摸一样?”
“你见过?”幽闲笑了,“又胡扯,这和杨憧有什么关系。”
“我见过笼子,没见过那啥,听说而已。”
幽闲敛去笑容,“那你有没有听说格斗场的阉童。”
蔷薇舀了一汤匙莲子羹,“听过啊,这和扶桑国庙宇唱祭歌的伶童一样,男孩子一旦成年,声音就变了,在他们少年时期声音最好听的时候阉割,永远停留在那个时期;为了满足一些客人的变态爱好,他们就是喜欢看少年格斗,所以盗贼城格斗场的场主会挑选长相清秀,格斗术又好的十多岁男童,然后——。”
蔷薇戈然而止,汤匙停留在空中,喃喃道:“你是说杨憧他——。”
幽闲缓缓点头道:“杨憧十二岁的时候,有个大夫给他动刀子了,那个大夫的外号,叫做‘一剪没’。”
☆、不二
蔷薇得知杨憧凄凉身世,顿时唏嘘不已,掩面欲泣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真是该死,今天在船上对付那个琴操的时候,我还是胡说什么不与青楼女子同舟——怎么就没想到杨憧的母亲是舞姬;还有幽昙那个不懂事的丫头,说什么动了胎气,三代单传,句句都戳中要害,难怪刚才杨憧都没调戏我就回舱睡觉了,哎哟,好像他脸色还很难看!他是不是生气了?”
幽闲摇头,“杨憧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但凡是个人,就会在乎子嗣的问题,无论男女。女人不能生孩子,会被人贬低成不下蛋的母鸡,杨憧已经很看淡这件事情了,但是偶尔还是会伤神。他个性单纯,比你还异想天开,喜欢了什么就打算攥在手心里,抽空看一看摸一摸,新鲜劲一过,也就忘在脑后了。”
“前些日子我把你指给他做小妾,就是因为如此,你越是躲,他就越紧追不舍,现在他名义上得到你,过不了多时就淡了,你且忍耐几日如何?”
“嗯!他此生不能有老婆孩子,我这个做兄弟的,一定要袖手旁观、落井下石才行!(蔷薇本意应该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不过此人用对成语的理解实在是——你们都懂的。)”蔷薇重重点点头,替杨憧擦了一把辛酸泪,“你放心,在他抛弃我之前,我绝对不会背叛他。”
“嗯,这就要委屈你天天艳妆做妇人打扮了。”
“小事一桩!我已经习惯穿女装——你忘了么?自前几年你在大漠捡到我,我穿的都是你的旧衣服,这些年工钱一直拖欠,我也是穿你的旧衣服,连内裤都是啊。”蔷薇翘着兰花指,妩媚一笑,“其实比起男装,我更喜欢女装。以前在扶桑国做千人斩美少年的时候,他们背地都取笑我是伪娘或者娘娘腔;如今在这里扮女人,倒是都说我行为粗鲁像个男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后者毕竟还是说我是有男子汉气概的嘛。”
幽闲默想:其实无论到哪里,无论你怎么打扮,大家都是说你不男不女吧?
蔷薇突然一拍脑袋,“这件事情应该让幽昙知晓才对啊,你刚才怎么把她支走了?”
幽闲,“如今你是蔷薇大人,她是小红杏,从你嘴里说出来,她会觉得你重视她,我又何必插上一脚。”
“对哦,小昙花儿越来越乖了。”蔷薇搓了搓手,“天晚了,你先睡,我这就去找幽昙。”
房门紧闭,幽闲一头扎进被窝里,将自己裹成蚕宝宝,满意的长吁一口气,“人心齐聚,队伍就好带了嘛。”
……
第三日,北焰国帝都,白石城,姜府。
帝都王、谢、姜、殷四大家族,王家以钱财和一堆相貌见识都出类拔萃的女儿们闻名,帝都许多豪门贵族当家主母都是王家的女儿,北焰国国主身边也不乏王家女儿吹枕边风,裙带关系牢牢维护着王家贵族氏族之首的位置,延续百年之久。
谢家多高官,历代出过三个宰相和数不清的尚书大人,最拿不出手的也是个御史大夫,所以谢家的言论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乃是政坛风向标般的家族。
殷家祖祖辈辈效命于军队,立下的赫赫战功家族祠堂都刻录不下!国主为此钦赐了一块地重新搭建祠堂,修建祠堂的工匠和材料都是宫廷御用,各项开销费用也直接从宫中账簿里支取,可见其名望之盛。
在这三个庞大家族的衬托下,没落的姜家,显得格外的孤寂。在焰国还没有分南北二国的时候,白石城只有王、谢、殷三大家族;姜家的祖先只是宫廷里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后来他在未来最负威名的焰武帝夺嫡之争中崭露头角。
焰武帝即位,南征北战,灭淳国,疆土扩展一半,他功不可没,一时盖过了军界老牌家族殷家的风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帝都新贵,三大家族变成王、谢、姜、殷四大家族,名头还排在殷家前面。
后来,晚年时期的焰武帝将他最喜爱的十九皇子暗中托付给姜家祖先,密诏驾崩之后,姜家必须禁闭身为嫡长子的太子,支持十九皇子即位,姜家祖先虽不认同废长立幼,但是君命难为,只得为十九皇子暗中铺路,最终扶持其登上了国主宝座,太子逃亡南方天祈城,从此南北二国征战不休,最终将国土一分为二,成为南北北焰国。
十九皇子即位之后,命姜家讨伐“叛逃”在南方的太子,姜家众多男丁战死沙场,最后只留下一个弱孙继承爵位和门庭,弱孙弃武从文,好读书、美酒、美人,而立之年就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四十五岁那年,官拜一品宰相,长女姜淮坐着十八人抬的花轿进宫做了皇后,姜家威望到达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