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还真有点不踏实。”
胤俄挠了挠脸,不确定道:“咱们留书出走不算,又把白翡给拐带跑了,皇阿玛该不会一直憋着火等着教训人吧?”
“你当皇阿玛有你那么闲呢?还秋后算账!”
胤禟套上毛坎肩往外走,“能抽空想咱们两次就算不错了!”
有给皇上献礼的名头在前面顶着,不出半个时辰萨察果勇就紧急调来了一批专门运送物资的骡马车架,又格外派遣了二百兵勇上船卸货。
船上船下忙到天亮,总算把五艘船的货物和重金聘请回来的外籍学者一起送上了马车。
这一行绵延十来里地的庞大车队刚刚出现在天津街头就把早起吃茶点的老百姓吓了一跳,等到打头的队伍慢慢地走到北京城郊,更是惊动了守卫京师的步军统领衙门。
箭亭内,正在手把手教导胤祎骑射技巧的康熙帝闻言猛地一怔,“你说什么,老九和老十回来了?!”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魏珠擦着眼泪哽咽道:“如今两位小爷已经进了城门,听说还带了上百车行李!”
“好!好!好!”
康熙帝一连赞了三声才拉着小儿子的手笑道:“今儿不练了!走,皇阿玛带你看热闹去!”
胤祎歪头看了看爬起来跟在后面的魏公公,“皇阿玛,九哥和十哥可真是了不起的巴图鲁,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们那样去洋毛子的地方探险!”
“等你长大了?”
康熙帝仰天长笑道:“胤祎啊,你可不能学那两个眼里没有君父、胆大妄为的混小子!况且在朕看来,有胆子走出去不算什么,倘若能将国家治理的如同盛唐那般仁定四海、八方来朝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二主一仆快步走下石阶,早有提前备好的御辇守候在殿前,康熙帝把小阿哥往上一提就连连催促开道,魏珠见了心里一惊也不敢言语,赶忙小跑着跟在一侧奔赴午门。
坐在车辕上等着侍卫检查箱子的胤俄一见着明黄色的御辇就嚎啕大哭着扑了过去,“皇阿玛!皇阿玛!不孝儿胤俄给您请安了!儿子在外面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皇阿玛!儿子不单冲着满天神佛祈祷,就连洋毛子的上帝都求过了,就盼着能早点回来伺候您!”
“好了,快起来吧!”
康熙帝亲自扶起虽然模样变了不少却还是那么不稳重的儿子,伤感道:“多赖祖宗保佑,幸得倦鸟归巢。往后可不能再那么没轻没重地任意行事了。”
胤俄听了直点头,“是,儿子再也不离开皇阿玛了。”
康熙帝又打量了一会儿正要带着洋师傅过来请安的老九,这才四下望了望,“白翡呢,它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没有白翡,我和九哥哪敢来见皇阿玛!”
胤俄憨笑道:“它嫌弃坐车太慢自己飞走了,或许晚间就能回来。”
康熙帝一听连最后那点念想也放下了,满面和气地受了九阿哥和洋师傅的礼,又像优待宫廷画师郎世宁那样为几位新来的洋人赏赐了宅子,这才转身在儿子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养心殿。
将自己在海外诸国经历过的大事小情全都细细交代一遍,口干舌燥的胤俄喝了口茶水说道:“皇阿玛,儿子这次可找到了一个无本的好买卖!儿子打算成立一个抢……咳,儿子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经营海外贸易的商会,由咱们提供船只弹药航海图给那些闲散的八旗子弟,每次进港货物的利润则是六\四分成。如此一来既能填补国库也免得那帮人整日里招猫逗狗不干正事儿,再把好好的爷们养废了!”
康熙帝也没说不行,“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那些人叫人伺候惯了,恐怕下不去狠心吃这份苦头。”
胤禟笑眯眯地接口道:“皇阿玛不必担忧,我和十弟历时两载才返回故土,怎么也得在府里摆上酒席庆贺庆贺、找些相熟的故人叙叙旧。”
届时只要把遍地金山的新大陆吹嘘一番,再将画着洋毛子女人的图册一送,他就不信打动不了那些人的贼心。
等到签好协议起航入海,便是有人后悔也晚了,除非他肯放着宝山不要反倒倾家荡产赔偿皇家的损失。
父子三人又说了些海外的趣闻,得到急招的年长阿哥才接二连三地赶了过来,与几乎不敢相认的两个兄弟细述离别之情。
这次海外之行对于大清的重要性自然不必言说,稍待康熙帝在火器营亲眼见到西式洋枪炮弹的威力,又乘坐着拼装而成的蒸汽机汽车感受了一把力量和速度,再一联想到把蒸汽机与越洋战舰结合在一起的后果,心中的紧迫感就更加强烈了。
此时此刻,康熙帝不由得万分庆幸,如果没有当初老八进献的那对海东青,由爱新觉罗家族统治的这片故步自封、陈旧腐朽的土地,势必会遭到天外之天最沉重的打击与破坏。
自幼熟读史书的康熙帝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即便是被诸国封为天\朝上国的李唐不也同样湮灭于历史的洪流中,余者更是不可胜数。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思及孔圣人这句流传千古的圣训,康熙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天下共主,天下共弃;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心情无比沉重的康熙帝回到乾清宫静坐一夜,随后便下旨在户部名下开辟了一个由老九和老十共同监管、单独负责海外商贸事宜的四方商会。
连一贯没什么正经模样的胤禟和胤俄都得了差事,其余几个阿哥还能干呆着领粮饷?
除去坐镇吏部的四阿哥,三、五、七、八甚至连腿脚不怎么利索的十三阿哥都得顺着康熙帝的差遣在京畿重地来回奔走。
若是摊上推广西学和督造新设备的差事就更不得闲了,皇上虽然坐不惯汽车,可随着蒸汽机问世带来的一系列后续问题却是不容忽视的,怎样完美的利用它增强大清国力、改变落后的手工业现状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摸索着前进。
两下一比较,倒是让成立了不过月余的四方商会拔得头筹,很快凑齐了第一支自愿出海的八旗队伍。
有那自觉着跟胤俄关系好的就在私底下商量道,是不是能把早先帮忙引路的神鹰借来一用,也好让这些初初离家的孩子心里有点底儿,即便多交点租借费用也心甘情愿。
胤俄听了只能摇头,“不是爷不讲情面,自打福船回航我就没见过白翡的面,到如今皇阿玛还追着我问呢,你可千万别叫他老人家听见这话茬再来骂我!”
求不来神鹰的八旗子弟也只能认命,有些腰杆子硬的还在暗地里想着,凭你一个皇阿哥都敢出海寻宝,我们有什么可怕的啊?
于是乎,这群由上百亲贵组成的探险队就这样沿着先辈的足迹走上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老路,哪怕为此吃尽了苦头也从不言悔。
四方商会的船队一出海,在台湾住了不短时日的宋辞也要打道回府了。
虽然早就和黑羽说好了要按月过来看它,可是为了护住两个胆大包天的阿哥,她也只能迫于无奈做一只言而无信的海东青。
耽误了两年时间,好容易等到无事一身轻的宋辞调头过来践诺,这不讲诚信的坏处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