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业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眼神告诉吕信诚:我很爱张航,你别管我。
吕信诚闭嘴了,他不想再和陆承业谈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好吧,我就当你对他一见倾心到至死不渝的程度。但是就算你喜欢他,也要有命来喜欢。不管是找到害你的主使,还是好好养伤现在都很重要,只有让自己安安全全的,你才能喜欢他吧?连命都没了还喜欢个屁!”
“你说的对。”陆承业点点头,他想到了死去的大黑,如果自己真的受伤或者死亡,还不如不相认的好。
陆承业终于抽出脑子去想一下自己车祸的事情,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会是谁做的,我心里大概有几个人选。我家亲戚就那么几个,又都被按住了,现在公司还有别人来管,想要我死的,就只有我死后能分到股份的人。”
“有继承权的亲属,”吕信诚点点头道,“配偶、父母、子女你都没有,剩下的就是兄弟姐妹和旁系亲属了。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直系亲属可以按照法律继承你的财产,旁系也有竞争权,不过有些困难。所以如果对方是蓄意谋杀,直系亲属的话,不会去动遗嘱的主意,而如果是旁系,会想办法伪造遗嘱。”
陆承业点点头道:“去查一下陆远涛,我父亲立遗嘱的时候公证人就是他,如果我出意外,想要伪造一份遗嘱除了买通律师还要买通公证人。如果不出意外,我大概也会选择陆远涛做公证人,我的律师和陆远涛都要查一下,着重查陆远涛的妻子儿女。”
陆远涛是陆承业的堂叔,为人很正直,当年和他父亲的关系也非常好,其实不应该怀疑他。可是人是会变的,一个人会有很多弱点,有些弱点是很致命的,能够让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原则。
“如果陆远涛和律师都没问题呢?”吕信诚皱眉道。
“……”陆承业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是不想查怀疑他们的,毕竟这些年他们从来没有插手过公司的事情,可是……找人盯着点吧,等律师那边有结果了再去查他们。”
陆承业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哥哥天生不喜欢家业,年轻的时候就和父亲对着干,高中都不念了跑去选秀,父亲气得不认他了。但是陆承业挺佩服他的,等自己接手公司后,和哥哥陆承严也有接触,他是真的热爱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对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他的妹妹,比陆承业小6岁,在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是个初中生,陆承业一直忙于整顿公司,她是被保姆照顾大的,后来大学的时候出国留学,近两年才回来,陆承业对她印象不深。
其实,他并不想怀疑自己的同胞兄妹,这些年家里那堆亲戚胡乱折腾,他都无所谓,可如果是来自于亲人的刀刃……其实也没什么,他总不能还不如16岁的航航坚强。
第44章
张航是堵着一口气回家的,回到家中后也睡不着觉。大黑刚刚去世那一两年,他是恨着陆宏博陆承业乃至陆家所有人的,但是对方所做的事情他没有丝毫办法让他们受到制裁,对于别人来说,死的只是一条狗,就算导盲犬价格高一点,只要多赔些钱就行了,可是没有人明白大黑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大黑与他之间有多亲密。
大黑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他想的是报仇。他就不信陆宏博陆承业这辈子都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要抓住他们的马脚,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哪怕不是因为大黑的事情也好。所以他选择了读高中,又出国读法律,可是渐渐地,他的想法变了。
他想到大黑,大黑是那么温柔地一直在照顾他,过去的经历大黑从来不会让他想起,也没有试图让他去恨自己的父母。虽然大黑不会说话,但是张航明白,大黑一直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不被任何阴暗所侵扰,不被任何困难所打倒。
冷静下来后,想到的事情就多了。
他想到自己在开市的小房子,在京市的投资,以及大黑走之前他们计划开的小酒吧,张航猛然恍悟,大黑这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吧?想尽办法让他的生活不因金钱而困扰,即使大黑离开,留下的钱财都足够他什么都不做,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更别提投资的那家公司规模越来越大,现在还要上市,他不仅仅是衣食无忧,经济生活还是社会上层的。
大黑是知道自己没办法陪他很多年的,所以大黑一直在想方设法让他生活得更好。
张航的仇恨渐渐淡去了,他想,自己依旧还是要学习法律维护法律的,可是却不能因为仇恨而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更不可以让自己活在仇恨中,因为大黑希望他能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但是,除了法律之外,他还想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于是他选择了金融,因为一听到这个专业的名字,他都会想到大黑坐在电视机前看金融频道的样子,他看不到大黑的身影,却能够想象得到。
渐渐地,仇恨被温馨的回忆所取代,张航一边学习,一边努力按照大黑的期望在全世界各地旅游,他想要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一些。
能够在毕业后去京市,甚至打算在京市定居,对于张航来说也是一种进步。他要挑战自己,不让曾经发生的事情让自己仇恨整个城市。哪怕一到京市,就想起五年前自己抱着大黑的骨灰盒回到开市时的样子就心痛如绞,他还是坚持着在这里生活。
他要成为最坚强也最温柔的人,这样有朝一日自己寿终正寝的时候,到另外一个虚无渺茫的世界中,再次见到大黑,能够微笑着告诉他,因为有你,这些年我一直很幸福。
大黑会等他那么多年吗?对于这一点,张航从来没有怀疑过。而且,就算大黑不会等,他也会去找嘛。
怀抱着这样美丽的期待,张航的心平静下来,他在京市宁静地生活一段时间,却被陆承业打断了这份宁静。
回到家中,到了本该入睡的时候,张航却辗转反侧,完全无法入睡。每当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抬抬手,那时候大黑就会把自己的头伸过来,他摸到那毛茸茸的脑袋,心就会变得无比安定。在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里,大黑就是这样夜夜伴着他。
然而这一次,手却是空的,他什么都碰不到。张航坐起身,痛苦地用手捂住脸,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再一个五年也无法改变,因为他发自内心的不想改变。
大黑不在的这五年,每次抬手都是空空如也……
不对!
张航将手从脸部移开,用另外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他今天被陆承业握住的那只手。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当他想要抚摸大黑的时候,没有扑空。
回忆起今天在酒吧里发生的种种,张航静静地在脑海中模拟今天发生的事情。
陆承业与他仅有那一次电梯中的交集,只在电梯里淡淡地扫过他一眼,之后就算发生车祸知道自己和大黑是他的救命恩人都没有出现,只是让他的助理出面。张航大概知道陆承业在外界传闻中的性格,利益至上、冷酷无情,眼中只有公司没有家人,接手公司后整个家族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感情投入在内,与自己的兄妹关系也非常一般。
这样的人,在车祸后的所作所为是有理可依的。可是为什么五年后的车祸,陆承业会找上他?张航试着代入思考一下,如果陆承业真的怀疑他是凶手,他会来见自己吗?
不会。他只会找人调查自己,得到确切的证据后提交司法部门,从头到尾都不会来见他,等待他的只有法院传票。
而今天,陆承业是拄着拐杖来的,他的腿应该还没有痊愈,是什么支持他一个伤者大晚上跑到酒吧去纠缠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五年前的车祸,五年后的车祸,都是发生在陆承业身上的……大黑喜欢金融,带他去京市住的酒店是陆氏的产业……
张航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可能吗?真的有可能吗?可是要如何解释大黑能够知道那天的彩票号码,又如何解释大黑会明白那支股票的涨势,更如何解释大黑在董明义的公司产品都没开发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能够大赚?
到底大黑是先是陆承业,还是陆承业是大黑?或者这只是他太想念大黑的一个妄想?
脑中不断回荡着陆承业今晚的两声“汪”,陆总那么高傲冷漠的一个人,会因为他要求对方赔偿他的狗,就在众人面前学狗叫?这怎么可能。
除非……
张航越想脑子越乱,他按了下手机,手机报时现在是凌晨三点多。
三点多,联系谁都太晚了,去看望陆承业医院也不会允许。而他家中的电脑是买的精装房子直接赠送的,并不适合盲人使用。自己那台有语音录入功能的电脑昨晚被陆承业气得忘在酒吧里,他没办法自己上网查一些资料,查一查陆承业的生平。陆承业很有名,陆氏企业也是国家十强之内的,作为总裁,神度百科上就能够查到陆承业的经历。当然,官方给出的信息未必是真的,但是看一看,总能抓住点端倪。
可是夜太深,他什么都不能做。
张航坐在床上完全无法躺下去,睁着眼睛焦急地等待着。这是他人生中最长的黑夜,这个黑夜中,他无比悔恨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要看不到,如果能看到……如果能看到,他就可以直接打开电脑,去查一查陆承业这个人。
等啊等,就好过了上万年那么久,手机终于提示到了早晨七点。张航立刻抓起手机,给肖任打了个电话。
肖任比张航大4岁,今年29岁,依旧没有成婚,当然他年纪也不大。这些年肖任一直扑在工作上,自从大黑去世后游戏也很少打了,他连续破了几件大案子,在张航回国那一年,被调到京市,成为刑警大队的副队长,虽然年轻但也是骨干力量了。不打游戏的他现在作息正常,自己也学会了做饭,偶尔还会来张航家给张航做一顿换换胃口。他每天早晨五点半起来晨跑,跑一个小时后回去洗澡吃早餐,七点是他正在准备吃早餐的时间,坐在餐桌上,肖任接到了张航的电话。
“喂,航航?你声音怎么哑,生病了?不对,你到底怎么了?好,我马上过去!你别着急!”肖任放下电话连饭都没吃,冲下楼开车直奔张航家。
在京市这种堵车的地段,也不知道肖任是怎么半个小时就把车开到张航家的。张航打开门,一脸疲惫和憔悴,肖任一看急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你的脸,不是哭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