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让月云生进宫,从皇帝过去那不甚光彩的经历可见,一切都无可厚非。但是,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侍卫,为何也会被皇帝钦点进宫?
这般让人看不懂,连带着举动和说的话也实在太可疑。
乙一越想越觉得不安,难道皇帝早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身份?这样的举动便是想在肖临攻城之前控制住他们两个,好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乌黑的瞳孔猛地紧缩成一个极小的点,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处境便越发不妙了!他们当务之急便是,必须尽快离开应天,然后再与百越停驻在应天城外头的大军队快速汇合!
月云生自方才皇帝那意味深长的话开始,也一直站在一旁细细地推敲着他的话,想摸出他的想法。
北沐宸吩咐下去收拾的下人手脚异常麻利,这不才一会儿,便已经备好了月云生的东西,疾步走到北沐宸的身边回话。这下皇帝才笑着道:“既然凝寒公子的细软已经收拾好了,那我们便尽早出发吧。”他说着便一马当先,率先朝外头走去,丝毫不给月云生等人拒绝或者反驳的机会。
乙一幸亏有面具挡去了大半部分的脸,故而皇帝等人倒是不怎么容易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在这之前他活动了一下腿脚,打算提起二十万精神与皇帝周旋,不得已的时候还需要从外头借助力量来糊弄过去。
北沐宸则与月云生快速对视了一眼,然后北沐宸无奈地摇头,示意他也爱莫能助。月云生叹了口气,只能与众人匆匆赶上皇帝的脚步。
等月云生快接近皇帝的时候,皇帝似有所觉地伸手轻轻抚了抚脖子上那一道已经脱痂的伤痕。月云生见了那淡色的痕迹,不由又是一愣。
皇帝察觉到他的目光,伸手朝月云生勾了勾,月云生则不明所以地上前,“陛下?”
只见皇帝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按他脖子上的那道痕迹,似笑非笑地道:“凝寒公子,你知道吗?曾经竟有人胆大包天地绑了朕,救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最后还把朕脖子划伤。朕登帝位一十三年,这还是头一回,真是每每想起,都难以忘记这段‘特别’的经历。”
月云生一时间惊讶地做不出任何反应,果然!果然皇帝发现了,他便是当初救出肖临的人,那么……他必定也发现了乙一的真实身份!
片刻之后,月云生终于恢复了往常淡定,好看薄唇轻轻弯出一道弧度,笑着道:“陛下,凝寒觉着,想必那人也是最后走投无路,不然谁会冒着风险去挟持皇帝呢?”
皇帝听了,却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一语双关道:“谁知道呢,世事难料,朕曾想,就算穷迫此生,都要把此人找出来。但正如凝寒方才所言,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对吧?”
听罢,月云生轻轻抿唇,沉默不言跟地在皇帝身后,坐上了马车。
第62章
皇帝一行本已是浩浩荡荡,此刻加上恭亲王府里头的人,更显得声势浩大。应天此刻本来已是风声鹤唳,与百越的大战一触即发。而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神情严肃。可是,皇帝却还如此乖张行事,几十人的护卫加上几辆奢华马车的队伍,无论怎么看都过于铺张。如此看来,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他成竹在胸,还是破罐破摔。
月云生的马车跟在皇帝与恭亲王夫妇两辆马车之后,从恭亲王府出发后,便缓慢而平稳地在石板路上行驶着。
许是气氛紧张,一路上只听到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的声响。
乙一跪坐在马车的门口,而月云生则靠在后头闭目休憩。
在行进了一段路后,乙一忽然轻咳一声,月云生微微睁开眼睛,无声地与他对视。乙一知道四周被恭亲王和皇帝的人严密监视着,也不敢说话,只是从月云生面前的一杯茶杯中,以指沾水,似乎要写些什么。
因为马车里头铺了厚厚的一层毯子,他只能用指尖在马车壁上一笔一划写了二字。
月云生淡淡看了一眼,那方正刚毅的二字正是,云生二字。对上乙一略带紧张的神色,他紧抿的唇稍稍松了少许,极慢地朝他点了点头。
乙一当即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月云生并没有失忆,一切都只是做戏罢了。否则……乙一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
马车壁上的字很快在空气中阵法消失,乙一再从杯子沾了点水,继续写道,尽早逃,今晚亥时攻城。
月云生见了,不由一愣。
亥时,这么快!
乙一继续写道,等会儿跟我走。
轻叹口气,月云生眼眸微垂,走么?他思忖了片刻,指尖沾了点水,慢慢回了一个“好”字。乙一见了,这才展颜一笑,如释负重地看着月云生。
此时,行驶中的马车正好拐弯,月云生忽然淡然一笑,伸手撩开车帘,看向窗外。
前方的不远处,“阅江楼”三个烫金色的字顿时映入二人眼帘。
不知所以然的乙一看着笑意盈盈的月云生感到有些奇怪,正想要写字提问。
结果,月云生忽然从靴子处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塞到乙一手中,乙一一愣,略显茫然地看着他。月云生在一掌击开马车车顶的同时,飞身接近肖祈,快速在他耳边说道:“挟持我,退到阅江楼里面。”
乙一不明所以,但是见他神色凝重,只能立刻照做。
突然四分五裂的马车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原先乙一安排暗中跟着他们的人,此刻也纷纷愣住,但是见到乙一挟持了月云生往阅江楼里头退去,为了掩护他,也只能提前行动,与北戎的人展开恶斗。
“往里退,然后关上门。”月云生趁着混乱,对乙一说道。
乙一了然,小心翼翼地架着月云生一步步往阅江楼里面走。生怕因为意外,自己手中这个匕首伤到他,乙一走得格外慢。
前头的皇帝和恭亲王二人在混战发生的那一瞬间,早已被人团团保护起来,远远看见月云生此刻的情况后,立刻吩咐随行的护卫前去拦截。但是顾及被挟持的月云生,和这让人困惑的局势,他们一时间也不敢采取什么行动,显然有些投鼠忌器。
皇帝死死盯着后退中的月云生与乙一,眉心紧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北沐宸此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起方才他收到的线报,给乙一递消息的小厮竟然在被暗卫抓住的同时,咬开事先藏在牙齿里头的剧毒,气绝而亡。乙一就是百越九皇子肖祈的这个猜测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若凝寒便是月云生,他们联手救走了肖临。那肖祈现在为何要挟持月云生?如果假定凝寒并非月云生,那肖祈苦心积虑接近他,然后静待这个机会,又是为什么?那么早先来找凝寒的那两个人是谁?是谁派来,又为何口口声声称凝寒为楼主?
北沐宸越想越糊涂,不由心生烦躁。低声吩咐一旁的谢庭,不管如何,密切关注那头的动向,绝对不能让肖祈逃走,也不能让月云生有任何危险。
乙一的手下在前面挡着,让乙一和月云生两人顺利的一同进了阅江楼。楼内窗户紧闭,而两侧的大门在两人退到厅中央的那一瞬,突然被人用力的关上。月云生见了立刻稍稍松口气,示意肖祈暂时把匕首挪开。然后,原本空无一人的阅江楼里,从暗处忽然走出两人。
左、右领主两人快步走向月云生,两人不太确定地喊了声:“楼主?”
月云生点头,“辛苦了。”
阅江楼是斋月楼除了望江楼外,在北戎应天又一个据点,相对于望江楼的声名在外,阅江楼显然低调很多。之前月云生曾下过命令,一旦他和肖祈出事,立刻舍弃望江楼,转到阅江楼待命,显然,即便他当初欺瞒他们,让苍驹和梓炎误以为他失忆,但是斋月楼众人还是遵从了他之前的这一个命令。
苍驹听了月云生的话,差点就眼泪纵横。苍天有眼啊!他们楼主没有失忆,可是之前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楼主,老子那次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这失忆又没失忆的,到底怎么一回事?”
月云生淡淡看了困惑的他们一眼,轻叹一声:“时间不多,来不及解释。”他钻头看着一旁的肖祈:“你立刻跟着苍驹他们从暗道离开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