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嘴角泛着一丝苦笑,心想着,这母女二人此刻倒是一条心。
自己父亲的确是真心待林玥好,而老太太,则不过是将林玥当成是一枚棋子罢了。老太太瞧中的是林玥的这张脸,还有她的才名,林玥的才名她是毁不得的,不过,要是此番动手毁了她这张脸,倒是有机会。
与其一直咬死了不肯松开放林玥出来,从而招某些人恨,倒不如松了这个口。
到时候,不但父亲会念着这个情,而且她暗中动手毁林玥容貌的事情,也不会败露出去。毕竟,已经是好心好意放她出来了,还能会害她吗?
这般一想,林琬立即装作同情的样子,她举步往林玥床边走去。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那手腕上,还留着那条可怖的刀疤。
脸上鞭伤尚未消去,横七竖八地横亘在脸上,乍一瞧着,着实可怖。
林玥生得极为美貌,可越是美貌的人,那脸上越是容不得半点瑕疵。这鞭伤瞧着似是快要好了,她想趁着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时候,加点东西,让她永远都好不了。
隐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林琬微微垂眸,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双拳再次舒展开的时候,她则转头去望着老太太跟林成寅,蹙眉道:“祖母跟父亲都是知道的,二姐姐害我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讲过什么姐妹之情。她如今有这样的惩罚,是她罪有应得,实在不值得任何人原谅。”
“琬姐儿!”林成寅双拳紧握,明显激动得很。
“我还没说完!”林琬声音虽轻,但语气却十分疏离,她没有看林成寅,只继续道,“不过既然老太太跟父亲都这般担心二姐姐,我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的话,便是不孝。也就算了吧,只要她往后能够好好做人,饶她这回也无妨。”
林成寅简直开心得似乎要跳起来,他激动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林琬肩膀道:“琬姐儿,你真是好孩子,真是为父的好女儿。”
“我以前就不是父亲的好女儿了?”林琬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笑意。
“琬姐儿,为父以前疏忽了你,这是为父的错。”林成寅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琬,嘴角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显然是十分开心的,他笑了会儿子,又兀自琢磨一番,犹豫着还是开口道,“琬姐儿,你既原谅了你二姐姐,那老侯爷那里……”
林老太太道:“老二,你也别太偏心了,琬姐儿才多大的孩子,能做到这般,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了,你还想要她如何?”见儿子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老太太又道,“你父亲那不过是做给文家看的,只要母亲将玥丫头生命垂危的消息散步出去,文家还能如何?再说了,她罚了罚了,那陆二太太又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再大的仇也该消了。如今这种情况,谁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了去,这事只要琬丫头不再追究,也就到头了。”
如此一来,林成寅才将松了口气,然后折身往床边去。
林琬伸手打了和哈欠,又朝老太太行礼道:“祖母,既然二姐姐这里没事,那孙女便先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见林琬似是没有睡好觉似的,老太太便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心情一下就有些不好起来。
不过林琬装作没有瞧见的样子,只规矩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047
按着秦大夫开的方子吃了药,到了夜里,林玥的烧渐渐就有些退了。
林成寅担心女儿,一直都是寸步不离守护在女儿身边,直到见她烧完全退去,这才放下心来,深深松了口气。
林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还没睁开,就喊着要喝水。
之前被老侯爷打发去柴房的时候,林玥身边的大丫头也被打发去了别处做活,此番跟前除了香草,竟是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而香草又奉命去厨房煎药去了,此番就只有林成寅一个人守候在女儿身边,听得女儿说口渴要喝水,他竟是亲自替女儿倒了水来。
喝了几口水,觉得口舌不再那么干了,林玥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人是父亲,林玥见父亲此刻双目含着血丝,而眼睑下一片青色,面容也憔悴得很,不由红了眼圈儿来。
“爹爹……”她挣扎着要起身来,却被林成寅按住。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林成寅眼中有笑意,那笑意却是透着几分疲惫之色,他微微垂眸看着女儿,忽然想到她小时候所吃的苦来,不由越发心疼起来,只叮嘱道,“玥姐儿,往后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寻短见,知道吗?”
“是,爹爹,女儿知道了。”她流了满脸泪水,许是真的有些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不过是女儿觉得这辈子再无希望了,又不想老死在那里,一时间糊涂了,这才想不开的。”又哭着道,“可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如今瞧着爹爹这般伤心,女儿才明白,若是女儿真的死了,爹爹一定会非常伤心的,那才是女儿的不孝呢。”
几个孩子中,林成寅最喜欢的,就是林玥。
不但因为她才貌出众,又能够刻苦学习琴棋书画,最主要的是,她不论说话还是行事,最能够拿捏住自己父亲的心思。
果然只听了几句,林成寅又是一阵心痛,看着女儿脸上还没完全愈合的鞭伤,他真是心痛如刀绞。
“玥姐儿,你放心吧,琬姐儿说了,这事情她不会再追究了。”林成寅怕女儿担心自己还会被关进柴房去,不由安慰道,“你且好生养着身子,旁的不要多想,要好好吃药。只有将自个儿身子调养好了,心情才会好起来。”
林玥心中轻哼一声,显然对于林琬原谅她这件事情是十分不屑的,不过,当着自己父亲的面,她定是要表现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来。
“女儿知道错了,爹爹您一定要相信女儿,女儿也是一时糊涂。”一边说着,一边越发哭得伤心起来,“但女儿也是不想的啊,女儿也不想姐妹反目而叫爹爹您为难,女儿是被逼无奈的啊。爹爹,您说老天为何就这般不公平,女儿明明打小就付出的要比她多很多,为何她能够拥有的一切,女儿却一样都没有?难道就因为女儿是姨娘生的吗?”
她哭得肝肠寸断,恨不能将一颗苦胆给哭出来。
“女儿打小便知道,今生除了爹爹以外,就再没有谁可以依靠了。好在爹爹是疼女儿的,打小便将女儿捧在掌心中来呵护,女儿也想报答爹爹。”她一边呜呜咽咽哭,一边小心翼翼抬眸看着自己父亲,见他果然一脸悲痛的模样,又继续道,“女儿与三妹妹打小就是跟渊表哥一处长大的,明明渊表哥心中只有女儿一人,可偏偏姑姑瞧不上女儿的庶出身份。女儿知道,姑姑愿意要三妹妹当儿媳妇,瞧中的就是薛家势力,可怜女儿没有外祖家可以依靠,所以连一门像样的亲事都说不上。”
“这事情玥姐儿放心,你的亲事为父自当放在心中。”林成寅承诺道,“在为父心中,你不输琬姐儿丝毫。你懂事聪慧,精通琴棋书画,又善骑术,各方面都比你三妹妹要强很多。就算你不说,为父也是会替你说一门好亲事的。”
“可是二哥的亲事……”她紧紧咬唇,似是要将那苍白的唇咬破一般,眼圈儿中依旧大颗泪珠滴落下来,“二哥又做错了什么,竟然只落到那娶个丫鬟的田地,爹爹,这些不能说与三妹妹无关。她这样做,害得二哥往后再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女儿也跟着遭受白眼。”
儿子林晖的亲事是老太太定下的,既然已经定下的事情,怕是难以更改了。
林成寅安慰道:“虽说原是丫头出身,可崔家已经收那丫头为义女,到时候也是以崔家女的身份出嫁。你哥哥的事情,父亲怕是无能为力了,可是你的亲事,父亲还是有机会去搏一搏的。玥姐儿只管安心养着身子,至于旁的事情,有为父在。”
林玥见如今告状不成,本能眉心一蹙,随即则乖巧点头应着。
林成寅又叮嘱几句,但见香草那丫头端着药碗回来了,他想着自己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办,便转身离去。
“姑娘,您该喝药了。”香草将药端到林玥跟前,小心翼翼瞧着她脸色。
林玥瞥了香草一眼,艰难地坐起身子来,一边接过药碗,一边道:“你这丫头虽则不多机灵,不过,好歹还算是有颗忠于主子的心的。”将药碗凑到嘴边去,吹了吹,虽则闻着那股子味道便喝不下去,但想着,若是不喝药,身子又怎么能好,便一捏鼻子,仰头憋气一口气将药全喝了。
香草开心道:“秦大夫说了,只要喝了这药,姑娘您的身子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
见自个儿主子将碗递了来,她赶紧接过,又匆匆跑到一边桌上拿了两颗蜜饯来。
“姑娘,这药苦,您要不吃点蜜饯来压一压嘴里的苦味?”香草眨巴着一双绿豆小眼睛,脸上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