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眼下冷,好的快,等到开春就甚么都没有了。”邓蝉说着就拉住梁萦的手,高高兴兴的和她一同坐下。
“这几日都没有看到阿姊,没有出甚么事吧?”
邓不疑听到邓蝉亲热的称呼,想起自己也就是之前称呼了梁萦几句阿萦,之后还是中规中矩的侯女,而梁萦对他也是从邓长君到邓五再到君侯,最多在君上打圈子,哪里这么亲热过。
他一口就咬掉了一个麦饼,里头的羊肉香味飘出来,但他眉头都没动一下。那一口咬下去颇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梁萦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拉着邓蝉仔细看着邓蝉额头上的伤口,邓蝉不肯将布巾解下来,她到是有过几次蹴鞠场摔倒,将膝盖给摔破的,过了那么十多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向来邓蝉的伤也应该差不多。
“过那么二十日就应该差不多了。”梁萦和邓蝉说道,“不必等开春。”
“真的么?”最近邓蝉是自己将自己吓得不行,但是她的担心又不能露在表面上,听梁萦这么说,才露出了一丝开心的模样。
她这话一说出来,似乎察觉到甚么又坐了回去。
梁萦笑笑,转而和她说起长乐宫里的事来,其实禁中事也多,她略过了帝后和皇太后,将张女莹的事说出来了。
她对张女莹还是十分生气的,她被张女莹指着鼻子骂,哪怕后来瞧着张女莹受罚,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邓蝉听的认真,后来面色就有些凝重,等到梁萦说完,她拉住梁萦的袖子,看向周旁的侍女,“尔等退下。”
年纪小小,但是那一声中已经有了些许气势,室内侍女们闻声垂首退出。
等到室内就剩下三人了,邓蝉才说,“日后姊姊还是少和乡陵侯女和蔡阳主来往吧。”
梁萦听后愣了愣,瞧向邓蝉的目光有些吃惊,她自然是不打算和蔡阳长公主母女有过多的交往的,毕竟这两母女就是冲着太子妃和将来皇后的位置去的,而昌阳也似乎有这个意向,恐怕将来少不得有麻烦。
“蔡阳主……所谋不小。”邓蝉说这话的时候,一张白皙的小脸都涨得通红,这样说话还是脱离不了挑唆的嫌疑,因此邓蝉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迟疑。
梁萦一开始还愣了愣,后来面上都是笑容,“嗯。”
邓蝉瞧见梁萦脸上没有半点怒容,稍微安心了一点,毕竟这种话她也是第一次说,尤其还是蔡阳长公主,是眼前人的从母。
邓不疑已经将一只麦饼给吃完,他拿过一旁的布巾将手掌上的油污给擦拭干净。邓蝉在邓氏一族中向来有早慧的名头,年纪小,但是看到的却不比成人少。
“你说的她都明白。”邓不疑抬头道,他瞥了一眼邓蝉再看着梁萦。
他就不信这点事梁萦会看不到。他看两个长公主的几个孩子,张家兄妹三个都是蠢得没救的,梁黯好歹还有点救,但是那三个在其母的带领下,说不定就是蠢到死了。
他不觉得张氏能够翻出甚么风浪,就算要闹腾事来,也得有那个本事。要不然就算在那个位置上,人蠢如彘,下面的臣属就能将他们掀翻。
就算是在皇帝位上也一样如此,吕后山陵崩之后,那些开国功臣可是积聚在一起将吕氏一门和少帝全部杀戮干净,甚至连吕氏的出嫁女都没有放过。吕后女弟吕嬃在那时还是列侯,结果竟然是被乱棍杖毙。
生前何其威风,结果丧命之时竟然和奴婢并无二样。
☆、第36章
昌阳当日就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她在屏车中听到外面风声呜咽,面色冰冷,屏车出了宫城北阙,今日曹太后和长姊蔡阳有话要说,她还是出宫比较妥当。
车轮碾轧过青石的地砖发出咿呀的声响。长公主府在北第,离宫城较近,不一会儿长公主府邸的阍者就知道了主人归来。
今日白日里还阴沉沉的,到了这会就开始下大雪了,阍人们将门费力的推开,狂风带着豆子大小的雪粒子砸在身上疼的很。
长公主的屏车进了大门,侍女们将踏几放好,昌阳从车内出来,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她站在那里双手拢入袖中,精致的柳眉微蹙,“把阿萦叫来。”
她膝下一双儿女,只有幼女懂事聪颖甚至有些不似孩童,所以她才会有也将女儿嫁回天家的想法。女儿喜欢读书,也喜欢到那位袁大家那里上课,但是女子不进朝堂,书简读的那么多,也没有多大用处,除非是入宫做皇后,然后自己儿子做了皇帝,入主长信殿。
那样学识抱负或许能够得到施展。何况姊姊蔡阳的女儿那样刁蛮,一看就知道没有大母母亲帮衬就死活扶不起来的模样,比较起来,还不是她的女儿最好?
这次蔡阳突然来了一下,不管这事成不成,她若是将女儿和塞给三个皇子里头的哪一个,都比较显眼。天子自然是不会傻兮兮的被长信殿和两个女弟牵着鼻子走,尤其还是皇太子这样的大事上。不可能哪个儿子娶了外甥女就立谁,但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昌阳长公主被侍女搀扶着入了寝室内,不一会梁萦就从外面进来,“阿母?”
“你们都退下。”昌阳手指抚上身上已经换好了的襜褕,她挥开身边服侍的侍女。
“唯唯。”侍女们俯身道唯之后,躬身退出。
在一阵衣料的窸窣声之后,室内安静下来,梁萦突然被侍女唤来,有些不明所以。其实这样的天气昌阳一般会直接留在长信殿了,怎么还会回来?
“来,阿萦坐下。”昌阳指了指面前的席说道。自从入冬之后,昌阳房内的茵席基本上换成了席,簟席上还铺设熊皮。以免会在这隆冬里被寒气给冻到。
梁萦坐在席上。心下有些拿不准为何母亲会叫她前来,“阿母,是不是宫中有事?”
“阿萦。”昌阳伸手轻抚梁萦的脸蛋,女童肌肤细腻的触感传来,她眉心蹙起,心底压抑着的不满也浮上了眼睛。
“怎么了,阿母?”梁萦见着昌阳似乎有些不对,她小心翼翼的轻唤了一声,伸手贴住昌阳的手掌,故意拿出小女孩应当有的娇憨来,“阿母~”
“好阿萦。”昌阳把女儿抱在怀里,她的女儿那么好,怎么就让阿姊那个得意了?
昌阳想起曹太后看向姊姊的神情就有些气闷。她当然知道母亲的偏心,她在先帝在世之时得了不少好处,甚至汤沐邑都是姊妹里最好的。现在让姊姊威风威风也很正常,但是想起在这种大事上,母亲还偏心,她心里就颇有些不是滋味。
“阿萦知道太子妃是甚么?”昌阳将这话问出口就觉得好笑,女儿已经开始读书了,又比同龄人要聪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就是皇太子之妻,将来的小君。”梁萦听到昌阳问起这事心下一阵疑惑,她知道昌阳以前也有心自己和那些皇子表哥们发展出一段甚么不一样的感情出来。奈何三个皇子都小,就算是刘偃,在她看来多少也有点拿她当玩伴的意味,还有这小子不愧是刘氏的种,小小年纪一双眼睛就晓得分辨女人美丑。简直把刘博都给比下去了。
和这么一个小色狼,就算是刘偃母亲邓夫人是个和善待人温柔的女子,梁萦也对刘偃没有太多的好感。何况她要是对个小孩子有好感了,那么她就该在这天气里好好的浇一桶冷水冷静一下。
“……阿萦聪慧。”昌阳将女儿抱在怀里夸了一句,“可是你从母眼下想要女莹做皇后。”
昌阳知道自己女儿嘴上紧,从来不会在外面和其他小儿一样将父母说过的话到处乱传,所以对着她也将宫里的事说出来了。
“可是眼下天子还不是阿舅么?”梁萦听到这话故作惊讶,蔡阳的目的她早看出来了,宫里头的人知晓这位从母的意图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女莹怎么能做皇后呢?”她满眼不解看着昌阳。
“那就是太子妃。”昌阳改口。
“可是现在还没有立皇太子呀。”梁萦捧着一张圆滚滚的脸蛋,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