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电梯,下行至二楼。
电梯里惨白顶灯照得人心慌,宗瑛索性闭上眼。“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甫睁眼就看到盛秋实挤进来。
他伸手按到一楼:“我有个急诊的会诊要去,马上就回来,你先去诊室休息一下。”说着就推宗瑛出了门。
宗瑛走到护士站,一个护士正忙着泡茶。她与宗瑛是旧识,一抬头便脱口而出:“宗医生!”
“梁护士。”宗瑛应一声,她便将两个纸杯推过来:“你家人要的水,我正好要去查房,你要是去诊室的话刚好带过去。”
寥寥茶叶或浮或沉,水面泛着白光。宗瑛端起两只纸杯走向诊室。
推开门,双排灯通亮,没有一点温情,像是躺在无影灯下,教人无可遁形。
宗瑜妈妈坐在沙发里无动于衷,双手拢在脸上,掩住几近奔溃的情绪。
大姑抬头看她,宗瑛将纸杯递过去。
大姑扫一眼她的制服,又因嗅到怪味皱眉:“今天值班的啊?”
“是。”
“从单位过来的?”
“不,殡仪馆。”宗瑛端着纸杯的手悬在空中。
大姑脸色微变,也不伸手去接那一只杯子。
宗瑛遂将杯子放在沙发茶几上,随后直起身走到窗边,尽可能地远离了靠墙的沙发。
“你看你现下这个工作多辛苦,酬劳又少。小姑娘家,一身这种味道实在也不讨喜。我之前讲得那样直接,也是为你好。”
是为你好。
夜愈深愈闷,外面轰隆隆响起了雷声,宗瑛挨着玻璃却捕捉不到一丝外面的新鲜空气,室内闷得像陷在泥淖中,里面窜出粗壮有力的藤蔓来,死死缠住她往下拽。
大姑又说:“你有好一阵没回家了是伐?有空要回去看看,老一个人住会孤僻的。”、“你爸爸这个当口又出差了,也不知道小瑜会出什么岔子,你毕竟是阿姐,多少要顾一顾。”、“你今天还回单位伐?”
宗瑛看着大姑不停翻动着干燥唇瓣,视线又落到纸杯上。
她递去的茶水,大姑碰也没有碰一下。
闪电几乎是贴着玻璃炸开,宗瑛转身垂眸看向楼下。
一个眼熟身影从大楼中走出来,白衬衫黑长裤,拎一只公文包,还有一把伞。宗瑛认出他,正是出租车上那一位不赶时间先生。
雷声乍响,雨终于落下来,梧桐叶在风雨中挣扎,他撑开了手里的折伞。
宗瑛这才看到黑色伞面上的白色莫比乌斯环,底下刷着数字“9.14”。
那是她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