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工员老李用力鼓掌:“原来你还记得这茬儿啊!”接着又冷哼一声,“有事就知道一个劲儿地提懿丫头了,没事就可着劲儿欺负她。还好意思觉得委屈,哼!”
一拍屁股走人。
简爸:……
这都算是好的了。没两天,他自留地里的庄稼都被人挖跑了一多半!
“大海,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怎么人人都针对咱们呐!呜呜呜!”简妈一屁股坐在地里哭。
简爸眼瞅着自己一季的辛劳打了水漂,正难受得不行,一听媳妇儿的抱怨,顿时就炸了!冲过去就开始揍她:“你还说!这怪谁?!这怪谁?!要不是你对懿丫头那么过分,乡亲们能这么针对咱家?!”
捶了两拳,到底是没舍得继续下手。自己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家里走。
简妈被揍得老半天直不起来腰。这还是她嫁到简家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挨揍!她眼里含着泪,咬着牙地骂简悦懿。
可她骂又咋样?这会儿简悦懿正优哉游哉地在简老太家里吃着西瓜呢。乡亲们知道她这几天都呆在简老太家里,一个二个的有啥好东西,都往这边送。
水果在这年头可是好东西,难见得很。可她这会儿竟也吃上了。
她吃了一块,见她爷奶那边没动静了,赶紧左右手各拿一块,递到他们跟前:“爷,奶,你们怎么不吃了?”
这东西稀罕,他们哪儿舍得吃?当然得留给懿宝吃!“你自己吃,我和你奶奶都不喜欢吃这个。”
她把西瓜往桌上一放,做出小孩赌气的样子:“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没人陪着我吃,什么东西吃起来都没味儿了。”说完,又歪着脑袋冲着二老甜甜地笑,一脸“我就等着看你们吃”的样儿,逗他们开心。
简老太和简老汉果然笑了。特别是简老太,在懿宝额头上一戳,笑骂道:“瞧你这刁钻样儿,还跟没长大似的。”
简悦懿只是笑。
对她来说,这对老两口是唯二能让她想起现世中的父母亲的人。她的亲生父母以后可能都没机会再见了,能孝顺孝顺眼前人,聊以慰怀也是好的。
祖孙三人正乐呵呢,外面又有人送东西来了。
“懿丫头,我给你拿了点儿新鲜的蔬菜来!”
“还有我的麦子!你慢慢吃,不够跟我说。”
“还有我的我的……”
这些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堆堆地凑过来送东西。
简悦懿扫了一眼,还挺不好意思的:“大家别老是给我送吃的了,乡亲们自己家里也不宽裕,这些东西我就是收下来,心里都觉得有负担。”
大伙儿赶紧摆手,别有负担!干嘛要有负担?这些东西又不是他们的。
乡亲们把蔬菜和麦子往地上一搁,一哄而散。
简悦懿:……怎么觉得这些作物,跟简爸自留地里的作物品种一样呢……
***
寻找水源的方法很快就在报纸上刊登出来了。
一般的新闻稿件因为排版的缘故,几乎都会进行删改。可这篇报道涉及到救灾大事,上至报社总编,下至排版美编,没一个敢增减一字。
又因为上面对寻找水源的方法讲述详细,且又有地图标示水脉所在区域,总编一拍桌案,这篇报道就以副刊形式面世了。
旱灾有救,那可是大事情!
当天市报的销售就出现了两极分化,销量好的正刊突然无人问津了,副刊却是才刚推出没多久,就被人们抢购一空!
街上的报童们最初还扯着嗓子喊:“快来看,快来看,救灾方法新鲜出炉了喂!东方红公社第二生产队研究出找水源的方法喽!”
结果卖了一阵,情势就完全掉了个个儿!变成一大堆人追着报童要副刊!
报童们吓得一边逃,一边对后面追他们的人哭诉:“真没有了!我手里就只有这点副刊!我上哪儿给你们弄去?”
这还只是城里的情况。
乡下地头没多少农民识字,更不会有人愿意把钱花在买报纸上。广大乡村地带自然是不会有人在路上卖报。考虑到这点,市委赶紧给各县县委拨电话,要他们把这份副刊以最快速度下发到各大公社,不得有误。
可市委的电话不管打到哪个县的县委,后者都会喜滋滋地汇报说:“请您转告市领导,我县已买下足够数量的市报副刊供机关工作人员传阅,并已派专人携刊去各公社下发!”这么大的好事,不用你领导讲,人家已经先就做了!
东方红公社先前本就已经开过一次表彰大会,把二队队长黄有德拉到台上去大肆表彰,并通报奖励了一番。这回一看城里面,还有上级领导那边震动不小,公社书记琢磨着,不行啊,这事儿太给公社长脸了,这是救了全市农民的大事啊!必须再好好奖励奖励黄有德!
转天,把黄有德提升为公社干事的报告就打到了县里。
黄有德听到自己即将成为有编制、吃皇粮的公社干部,差点儿吓得腿都软了!
他那劳什子的生产队长职务,跟公社干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生产队长看上去威风,有号令全队的职权在手,但实际上真正的酬劳不多——只是一年比普通队员多几百工分而已。
是,就是工分!不是钱!
可公社里编制内的干部,就算是最低一级的干事,那也是每个月都有工资拿,有粮票、肉票、工业券等等票证拿的!更别说福利、津贴一类的待遇!那简直比城里的正式职工都值得骄傲啊!
当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没离开过这片乡村,黄有德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有当城里人、当干部的这一天!
他双腿不停打闪,脸上浊泪泗流,晃晃悠悠地回了家,在桌旁沉默着坐了好一阵。
他媳妇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吓得都没敢跟他说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坏事!结果他酝酿完毕,抬脸问她:“媳妇,你掐掐我的脸,我好像做梦了……我梦到我当上公社干部了……”
李秀兰马上就给了他一记爆栗,没好气地道:“吓死我了!没事发什么疯啊?”
他却瞪大眼睛,高兴得摸着脑袋瓜直嚷嚷:“疼!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公社上真的要把我编到编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