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功劳自然是有的,但是先有冯湘擦得敌情,又有木枮儿协助攻城,再有新建的辽东军战力大增,赫图城再难攻,但毕竟是弹丸之地,自然能攻得下的。”
又向云娘道:“这一次攻下赫图城,也让我更加坚定,辽东再不能完全用过去的军户兵了,我准备上书请建铁骑,辽东此地,非有铁骑雄冠一方才能制住夷人,稳定形势。”
云娘纵是不大懂,但也知道要想改变辽东过去惯有的模式会有多少麻烦,玉瀚又有承受多少的压力,但是他便是这样的人,如果想去做,便不会管前面的路有多难,一定会坚定地完成。
每于此时,云娘便愈发仰慕玉瀚,更是将他服侍得妥妥贴贴,让人送了辽东人最喜欢的热锅子,亲自烫了肉片、小菜喂他,间或再送上一盏酒,“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
汤玉瀚空了两只手,却也不闲着,专给云娘捣乱,闹了几下便哄她道:“你去将门关了。”
云娘却不肯了,“你还是先省省吧,孩子们一会儿便过来。”
果然没多久,岚儿便带着崑儿跑进来,“父亲回家了!”一同扑到怀里,着实想念。云娘见他们父子三人滚成一团,笑声不绝,便抿嘴笑看,却冷不防被玉瀚一把拉了过去,与他们搅成一处。
孩子们闹了一会儿,便想起来问:“父亲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原来汤玉瀚出门很少空手回家,先前给云娘带,现在又加了两个小的,便总不忘。只是这场仗打得异常辛苦,随后又要处置战俘、上表朝廷、整顿辽东军,一时忙乱,竟然忘记回府前买些东西回来,一时便尴尬住了。
不料云娘却笑道:“就在炕桌下面,你们自己去拿吧。”
两个小儿女便又爬到炕桌边,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他们最喜欢的栗粉糕,欢笑起来。汤玉瀚便悄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忘记了?”
云娘一笑,“我一直备着的,只是平日里都不用的。”
正说着,两个小儿女吃着糕,并不忘了父母,用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小手捏了糕往他们二人口中塞着,一家四口,天伦之乐,欣然于心,愉喜之极,竟难以笔墨描画。
第184章 织毡
汤玉瀚自到辽东,不足一年,便拿下一直为辽东心腹之患的赫图城,令东夷人上百年的根基毁于一旦,又驱东夷部落之于数百里之外,军威大振。
此后他又开始在辽东选练骑兵两万,号曰辽东铁骑,基本将先前的军屯制废弃了。
概因屯兵化兵为民,虽然节俭,却也有着不小的弊端。本朝初立时,驱夷人于外,以屯兵守住北地尚为上策,眼下事易时移,辽东形势大变,东夷强盛,窥伺辽东,再以屯兵之策应对,便处了下风。
只是废了军屯之后,军费所需便又是一个极大的数目。好在,马家当被抄后,皇上因知马家的家财皆自辽东军户中搜刮而来,并没有收回,交给汤玉瀚练兵所用。
汤玉瀚得了这笔钱,方才在五万辽东军中精选两万骑兵,一应配备军械马匹皆为上乘,饷银亦高于寻常,陈兵塞上,一改辽东时常受东夷人南下抢掠之态。
马家家私虽然极丰厚,若用于一家则奢靡万分,但用辽东铁骑之上,却只是平常,勉强以支持一年半载而已。毕竟铁骑人数虽少,可花费却远远高于先前的百万军户。
好在汤玉瀚亦早也预料到,在最初时便做了打算,一则练兵之前便上书皇上,每年为辽东铁骑拨下一笔军费;再则就是先前军户商户所交粮食赋税,虽然较马佳时减了一些,但也留了一定数额;三则便将马家先前的几处大田庄、牧场都留下用心经营,每年所得的利益全部用来练兵。
粮食、牛羊等蓄肉等直接送至军中,马匹本就为军中所养,皮毛等物亦是相同。汤玉瀚又学了云娘办织厂的法子,在襄平城里办了一处织厂,辽东虽然既无棉又无蚕丝,但牧场里每年却能下来的许多的羊毛,织成毛毡出售,比起牛羊战马田庄产出自用,这一处却是能换来真金白银,倒十分得他看重。
这一日汤玉瀚令人拿来几块织厂里新染好的大毛毡给云娘,“你瞧瞧怎么样?”
云娘看那毛毡,大红的地子,四边一圈深蓝色的宝象花,十分庄重大气,不论是挂在墙上还是铺在炕上都是极好的,再摸了摸那大毛毡,又厚又密,掂起一角,十分沉重,便赞,“果真是好毛毡!”
“这是最新织出来的,瞧着还不错,特别拿来几条给你看。”又道:“这一批毛毡,我打算送到宫中一些,其余令人拿到京城出售,应该能得不少的利。”
云娘瞧他神情,颇有几分得意,便就笑了,“先前我常笑你会花钱,马家上百万的家私到你手上不过一年就用得七七八八,如今才知道自己错了,你其实也会赚钱的。”
汤玉瀚被她打趣,便也含笑道:“我原以为到了辽东每日必以练兵为要,再不想自己看帐的时候比练兵都多,又算着军费不够用了要怎么办才好!”
云娘便负了手笑道:“如今你给我作个揖,我教你一个法子,只这织厂就能多得三五倍的利,到时候你就可以少看些帐,多练会儿兵了。”
汤玉瀚见云娘略昂着头,一张俏丽的小脸仰了起来,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嘴唇抿着,耳边坠子上的几颗宝石晃了又晃,自负中又带了调皮,心里爱得什么似的,赶紧一步抢上前,弯腰拱手施礼,“还请夫人指点才是!”
云娘瞧他作态,不由笑得前仰后合,一指点在他的额上,“弄出这正经样子,还让我以为你请我阅兵呢!”
“那又有什么,本朝的一位大将就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老婆到军营时他果真要请老婆阅兵的!”汤玉瀚便笑道:“夫人若是要阅兵,我也只得赶着去传下将令,服侍着夫人阅兵呢!”
云娘越发笑得站不住,拿手扶了他又笑又啐道:“本夫人不稀罕!”
汤玉瀚便越发闹了上来,“那夫人稀罕什么,本帅自然弄来孝敬!”又将脸凑上前,“看本帅还得用吗?”
“罢了罢了,你又不正经!”
两人调笑了半晌,云娘方止住,拿手点着那毛毡道:“这固然不错了,可毕竟是织好了再染的色,色总是浮在上面,便差着一层。就仿佛在素绸上染花的法子,只是那绸怎么也比不得织出来的提花、妆花好看,价更是比不得。”
汤玉瀚便明白了,云娘定是想出法子了。
当初建织厂时,因辽东本地只有最简单的手工编织方法,自己也曾想派人去西域学织毛毯,去苏州学织仿西洋的呢绒等法子,只是这些技艺皆不肯外传,最终只能在本地请编织毛毡了技艺最高的人手工编织。
眼下这毛毡其实已经不错了,虽然与西域毛毯、仿西洋呢绒不同,但也别有一种特色,想来售出不难,就是进贡也拿得出去。
但听云娘的意思,却是不大满足。
便再上一步将云娘抱入怀里,在她脸上香一香,才笑道:“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云娘便笑道:“其实我先前还是想左了,这些天才醒悟过来。万物一理,毛毡正可以用织锦的法子织出来!”
从没听过可以用织机织毛毡,汤玉瀚便问:“只是如何做那织机呢,总不能用织锦的织机吧,且毛毡这样大,要多大的织机才好?”
云娘便又得意一笑,“你后面问的正是关键,毛毡和锦又不同,我们正可以先织成小块的,再缝起来,这样就能用织机织了!”
似乎很简单,可是并没有别人能想到,汤玉瀚便抱着云娘起身转了一圈,“你真聪明!”又道:“明日我让他们试着做几架小织机。”
云娘正横在玉瀚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现在便抬起一只手指着厢房笑道:“我已经做好了一架,我们去看看!”
“什么时候做的?我竟不知。”
“你整日练兵,哪里有空闲?又何必告诉你呢。”
说着两人手拉着手一起看那织机,十分小巧,只有一尺多宽,却有四把梭子,上面放着织了一段的毛毡,云娘坐下来又织了一会儿,成了一个正方形,从织机上拿下来摆在桌上,绿色的地子,上面一朵盛放的大红莲花,花用了两种深浅不一的红颜色,中心又有嫩黄的莲房,十分地生动,便似要从那绿色的毯子上突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