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沙眯了眼,“柏大人刚去,柏夫人又上吊,这时间不早不晚很是新奇,你们一个两个还百般阻拦,该不会是夫人死的蹊跷,你们害怕她活吧!”
“你——”
卢栎阻了沈万沙,往前一步,对着那姓程的妈妈,“在下姓卢,单名一个栎字,这位是在下友人,沈万沙。家父与柏大人乃是至交,只是天隔路远,十多年未曾探望柏大人一次,如今有机会过来,大人却已糟不测,实在令人扼腕。一时情急,行事失了分寸,还请贵仆见谅。但在下所言皆实,稍后你可寻人验证,只是柏夫人等不得了,若再不施救,怕是没机会了。”
他们说了这些话,看着对峙很久,其实时间过去不多,前院里的主人还没过来。
程妈妈眼珠飞转,打不定主意。
卢栎便转身,“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告辞。”
沈万沙用力哼了一声也往外走,“我却要到前院同主家说上一说,连主人死活都不顾的下人,要来何用!”
俏凤眼的丫鬟还想说话,被程妈妈止住了。程妈妈咬咬牙,小跑几步拦了卢栎的路,弯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敬畏,“若公子懂救死奇术,请救救我家夫人!老奴从小伺候夫人,别说自己一条命,便是拿全家的命换,只要夫人能活,老奴什么都愿意!求公子施救!”
“好。”卢栎转了身,“不过我瞧着这屋子喧闹,大概马上又要来一波人,还阳需要时间,妈妈可要好生应对。我倒是不怕被打扰,可柏夫人魂魄归位之时,最忌吵闹,到时万一受到惊吓不能醒来,生机全失,便怪不得我了。”
从刚刚的动静就知道,一会儿这里必然到处都是人,救死这活他没干过,需要全神贯注,无法应对其它。
程妈妈身居内宅多年,也是个有手段的,只不过是因为背靠的主子倒了,方才才会一时失神。现在既然选了阵营做了决定,当然会硬着头皮顶下去,如今她的命已然在卢栎手里,卢栎救得活夫人,她就能活,还有大功,若救不活……
她不敢想,郑重了神色,“卢公子放心,我在这家里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自会勉力控制现场,只是夫人这里,还请卢公子尽全力。”
“自然。”卢栎挽袖子做准备。
程妈妈目光微闪,“只是到底是我柏家事,卢公子一人操劳也不好,我留几个下人在这里伺候,以备不时之虚。”
仍然对他有戒心。
不过卢栎并不介意,微笑道,“有劳程妈妈。”
程妈妈安排好后,拉着俏凤眼的丫鬟,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走了出去,还怕门给关上了。
沈万沙看着神色肃穆观察柏夫人面色的卢栎,也撸袖子走了过去,“我来帮你!”
卢栎应了,“好,你上床去。”
沈万沙愣住,“上床?”
“对,上床。”卢栎指着床头的位置,“你坐在这里,照我的要求做。”
沈万沙虽不解,但信任卢栎,麻利的脱鞋上了床,没注意到自己现在一点也怕死人了。
洗冤录里有注,上吊的人,只要心口微温,即便从早上吊到夜里,身体凉透僵硬,仍然可救,若是晚上吊到早上就不可以,柏夫人属于前者。
做为一府主母,柏夫人的床相当大,卢栎将她的身体往下移了移,露出足够的空间让沈万沙坐在她的头顶,将她的发打散,整理成一束,递给沈万沙,“你两脚踏在柏夫人两肩,在我说开始时,用力拉拽柏夫人头发。”
沈万沙点头。
卢栎叫留守房间的两个丫鬟过来,“把夫人衣服脱了。”
丫鬟虽目露震惊,却不敢说不,程妈妈已经应了,她们就得照做。
只是解衣襟绊扣的手有些抖。
“姑娘不用害怕,柏夫人看着接近五十,已是无需避嫌的年纪,再者我即做这一行,妇人身体见过已多,于我而言,夫人只是需要医治,再无其它。”
一个穿雪青比甲的丫鬟手开始稳了,迅速脱下柏夫人衣裳,“接下来呢?”
“夫人身体有些僵硬,你二人先按摩轻揉夫人四肢,慢慢的让它们能弯曲。”
两个丫鬟立刻行动。
卢栎一只手放在柏夫人喉间,一只手按上柏夫人胸部,同时与沈万沙点头,“可以开始了。”
沈万沙立刻脚踩柏夫人两肩,手里用力拉着她的头发。
卢栎则是两手同时用力,一只手按揉柏夫人喉咙使其气管肌肉放松;一只手揉按胸前使其肺部疏通。
柏夫人大概一早就上了吊,指尖触感僵硬,肌肉有些痉挛,颈间勒痕非常深,舌骨喉骨的位置有些不对,伤势很重。
如此进行了一刻钟,卢栎又命令两个丫鬟,“四肢如能活动,分一人来按摩夫人腹部。”
感觉手下身体松缓很多,卢栎开始按揉其左胸腔心脏的位置。
又一刻钟,柏夫人左胸温度升高,卢栎吩咐,“出去一个人,吩咐厨下熬一碗官桂汤来——嗯,还要拿两支毛笔。”
穿雪青比甲的丫鬟出去了,门一打开,鼎沸声音传了进来,其中最刺耳的,是一个女人的尖利叫声,“弟妹死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就眼睁睁看着有人对她不敬,也不怕糟报应!许哥儿,你爹死了,你娘也跟着去了,你做为长子可得有孝心!家里的事伯父伯母帮你支应,可你也得立得起来,你来说,将这些欺主的狗奴才提脚卖了,将那侮辱你娘尸体的人拽出来打死!你放心大胆的做,自有伯父伯母给你撑腰!”
又听程妈妈声音缓和不失严肃,“大太太也不用为难我家少爷,夫人的屋子一向我管着,夫人怎么样老奴最清楚,老奴说夫人还活着,夫人就是活着!不过是伤重了些,屋里有大夫给她医治!老奴便把话放在这,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老奴马上就跟下黄泉伺候!”
“弟妹若有事,你这狗奴才当然得陪葬!这一院子的人都说弟妹死了,偏你舌灿莲花妖言惑众,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弟妹刚死就起外心,我告诉你,今日我必饶不了你!来人,去给我拿板子,先家法处置了这贱人!”
一道带着隐痛的嘶哑男声传来,“大伯母息怒,母亲正值危难,我们不能乱了阵脚,待大夫医治过后,不管母亲是死是活,您到时再闹不迟……”
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进来,沈万沙眉头一皱,这柏家还真是乱。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关注其它,看着卢栎的手好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揉了什么紧要穴位,柏夫人的身体竟渐渐温了!
卢栎更没心情注意外面,只希望程妈妈能给力多拖一会儿……
观柏夫人肤色微红,他长呼一口气,看向沈万沙,“可以了。”
“哦。”沈万沙立刻放开手里的头发,放松有些僵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