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流民惨案,换作别人,第一批招募的流民多半会在惨案发生的人心惶惶,偏偏林缚能使惨案变成河口流民凝聚力骤然增强的关键契机。
这似乎已经超出才干或者才能的范畴,要让林梦得准确的去评判,或者说林缚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更恰当些。
顾盈袖心想三夫人此时提这样的要求的确有些过分,她又劝林缚道:“我去跟她说说,老爷生死不明,二老爷、大公子都不在这边,二公子又死于斯难,这个家还是要三夫人来主持,要是让她们心里生怨,怕是会疑惧你来夺族产。”
林缚微微一叹,这船上装有林家金银财富折现银约十六万两,但是林庭立可能会补东阳知府缺、大公子林续文在燕京担任正五品工部郎中,他就不能将这笔巨款没到集云社名下。
林缚轻吐了一口气,语气缓下来跟盈袖说道:“你去唱红脸吧。还有到江宁后,她们想要在哪里安身,你们也先商量商量,这一路上不停歇,明天黄昏前就能赶到江宁了。”
顾盈袖点点头,将死不死的林庭训与诸位夫人都去江宁逃难,她也无法单独住到顾家或别处,再说林家拖家带口百十人,江宁这边也没有其他人来主事,这个家就要她与林梦得来主事,却更要跟林缚避嫌,诸多情思都要先埋在心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长驱直入
从野人渡往南再行二十余里就是江宁府古棠县。
林缚解了衣甲、换上便袍,还特意将他右胳膊的伤口包扎得夸张一些;东阳号上的穿甲武卫也只留下十人,其他人要么去接管帆棹,要么钻进下舱室里休息。尾舱甲板上的蝎子弩也早就拆掉,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东阳号就是一艘私人武装船只,但是表面的工夫也要做好。
近黄昏时东阳号与五艘快桨船以及西河会六艘乌蓬漕船以及其他石梁河沿岸跟着东阳号船队往江宁避难的船只数十艘浩浩荡荡的进入江宁府古棠县境内。
比起石梁县境内的混乱与无序,江宁府境戒备森严,才黄昏时分,前方两岸就有数十处营火烧起来。
在古棠县境稍进去一里许,石梁河道稍窄,约有四十丈,此时河面上已用舟船、缆绳、链锁搭了一座浮桥将两岸连接在一起。
浮桥相接的两岸空地上,营帐相接,一排排碗口粗细的树木给伐掉建成寨墙、拒马,赫然已经建成一座营城,也不知道有多少营将卒开拔过来。
河道给浮桥封锁住,浮桥后战船高桅如林,浮桥这边有轻舟桨船以及岸上有骑卒高声通报要从北面逃来舟船都近西岸依次序落锚,待前方依次盘查过后放行。
“李卓当真是不简单啊。”曹子昂微微叹道。
“嗯……”林缚点点头,古棠县境就是江宁守备军的防区,李卓接任江宁守备将军不过十数日,刘安儿在洪泽浦聚众劫杀秦城伯举旗起事的消息最快也要迟于昨夜午前才会传到江宁,才十四五个时辰,江宁守备军在古棠县境就已经严阵以待,李卓当然是名不虚传。
前方堵了上百艘到江宁逃难的船只,石梁河西半片的河道都给塞满,约束得当,东半片的河道保持着通畅。
这时候这种次序是最紧要的,才能避免给水寨敌船趁乱掩袭。
林缚不知道江宁守备军是谁在这里主事,他安下心等待过境,他已经将秦城伯次子秦世峥的旗号竖了起来,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果然,十数骑快马在夕阳余晖下扬鞭奔来,当前两名骑卒高喊:“昭武校尉秦将军、金川司狱林大人,人在哪里?军帐有令相传,请速出来相见。”
四五骑后,杨朴与高宗庭骑兵赶来,另外还有一名高级武官相随,林缚隔岸朗声喊道:“高先生、杨典尉,我在这里,督帅与顾大人都在营中吗?”
“果然是你,吓了大家一身冷汗,安全回来就好,”杨朴大声说道,“秦二公子在你船上吗?”
林缚已经让人将秦世峥接上甲板来,这时候扬声说道:“二公子在骆阳湖与敌英勇奋斗,又率我等从上林里渡脱险,他虽未受伤,但是激战后受寒,此时高热不降,营中可备有医药?”
秦世峥给人搀扶着勉强能站住,他很感激林缚替他替这么说话,却没有想到林缚这是给堵他的嘴。
“营中有医药,”高宗庭喊道,“你们快带上岸来,督帅与诸位大人要问洪泽浦军情……”
林缚不敢耽搁,东阳号无法靠岸,他先与秦世峥下到一艘轻舟上,再行上岸。
秦世峥有两百斤肥肉,高宗庭、杨朴都不信他能与敌激战未受寸伤,但是辅国将军秦城伯身死骆阳湖,也不便对秦家子弟苛求。
高宗庭、杨朴还有一人是提督府的昭武校尉,他三人联袂而来,一是验明林缚与秦世峥的正身,二是要确认林缚与秦世峥不是被敌人挟迫而来。
东阳号诸船前来,沿途收拢了持械乡勇有四百余人,加上其他随行到江宁逃难的船只与民众,总共有三四千人。
这边放出来的游哨侦得东阳号竖起秦世峥与林缚的旗号,就迅速禀报李卓与江东提督左尚荣、顾悟尘等人,他们便立即派人召林缚与秦世峥上岸相见,毕竟他们经历了洪泽浦巨变,更清楚刘安儿等逆贼的详细情况。
待林缚与秦世峥上岸来,杨朴看林缚胳膊裹着伤,关心的问道:“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碍,骆阳湖遇袭时,有人及时将甲衣让我穿,就胳膊露在外面,给一箭射了个对穿,所幸没有伤到筋骨,”林缚说道,又低声问杨朴,“东阳、濠州局势如何了?我们一路都在逃命,也无从打探消息。”
林缚在途中已知刘安儿以顺天将军聚众起义之事,但是此时东阳更多的情况也不清楚。
“情势不容乐观,长淮镇驻守泗州一营兵卒哗变,泗州城昨日午前就告失守,昨日入夜,石梁县城也告失守……”
“啊!石梁县怎么可能失守?”林缚大吃一惊。
昨日清晨回上林里,林缚将林庭立诸人与东阳府马步兵一百五十人在石梁西岸放下,此时石梁县里应该还有东阳府马步兵七百余人,合兵力一处再加上石梁县刀弓手与长淮镇在石梁县的驻营军差不多一千二三百人,凭城固守,怎么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给刘安儿攻克。
“具体情况这时也没有探清楚,东阳府发来的信报也语焉不详,”杨朴说道,“我们先回大营跟大人他们复令吧。”让护骑让出两匹马来给林缚与秦世峥。
秦世峥即使不发高热也骑不了快马,更何况此时。但是从这里到营里要三四里路,诸位大人等急着要见,这时也找不到马车,高宗庭朝秦世峥作揖说道:“得罪二公子了……”让人拿来绳子将秦世峥绑在马背上防止掉下来,快马往营帐驰去。
秦世峥在马背上给颠得吐了两回,到营帐人反而更清醒了,进去后朝着李卓、左尚荣等人哭诉:“我爹爹死得好惨,诸位叔叔要替我爹爹报仇啊……”
“贤侄且安心,辅国将军乃国之柱梁,我等都痛恨辅国将军星殒洪泽浦,当是要将洪泽浦巨寇剿杀干净……”江东宣抚使王添与秦城伯生前关系最近,诸人中他年龄也最大,他出言安慰秦世峥。
这座广如殿堂的大帐里,江宁兵部尚书、江宁守备李卓、江东提督左尚荣、江东宣抚使王添、江宁府尹王学善、江东按察使贾鹏羽、江东按察副使顾悟尘等大员以及江宁守备军府与江东提督府主要将领济济一堂按位序而坐。
林缚也是首次看到左尚荣、王添二人。
虽然此处是江宁守备军的营盘,巨头都齐聚在这里,但是在朝廷有新的旨意传来,刘安儿举旗造反之事归江东三司处置,李卓位阶最高,但是他与王学善眼下的职责是守住江宁府地面不生乱子。
林缚进帐来给李卓诸人行过礼后,没人关心他胳膊上的伤势,李卓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二人与洪泽浦巨寇交过锋,应该些知道洪泽浦巨寇的底细,如今东阳府、濠州府乱成一团,情报传来有限,你们将骆阳湖遇袭以及从骆阳湖撤出诸事详尽说来,以资分析敌情……”
林缚将他在骆阳湖与洪泽浦水寇消极对抗以及他在其中浑水摸鱼诸事隐去不提,将骆阳湖遇袭后的种种详细细节,都说给李卓、左尚荣等人及各军府诸将听。当然了,他也没有提在去上林里途中就发现了种种异常情况并给顾悟尘写信汇报了这些事情。
骆阳湖遇袭时,秦世峥大部分时候都躲在舱室里,并不清楚遇袭时的详情,诸多问题都搞不清楚。旁人也不为难他,只找林缚详细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