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林大娘两辈子加起来,收到了头一封跟她有关系的男人给她送的回信。
这本是应该充满诗意的一瞬间,林大娘收到回信的时候那刻还笑眼弯弯,觉得这古人就是有情操,写个信,还能收个回信,这一来一往间,不要太美。
就是打开信,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还拿水泼了一遍,也只看到了“已阅”和落款的“刀”字三字,也不见多的,她还是觉得是自己眼睛瞎了,不敢置信,又拉着小丫她们跟她找了一遍。
还是没找到多的一个字。
“啥意思啊?”林大娘没想明白,拿着信去找她胖爹,跟他嘀咕,“这是说看了,答应了我,会多多攒钱的意思?”
“是吧?”林老爷也没弄明白,左右上下地看那封被女儿拿水泼过,还染晕了字迹的信。
“我琢磨着,”林大娘想着,思索着,又回头想了自己写的那封信的内容一遍,很正视自身情况地道,“应该是,‘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叨啊叨’了的意思。”
林老爷见女儿这么明白地埋汰她自己,哑口无言。
“没说要退婚吧?”林大娘凑到她胖爹跟前,问她爹。
“没听说。”林宝善摇头。
“我的天啦,”林大娘也摇头摆首,“这样都不退婚,这小郎哥哥也是好涵养呐!”
她还感慨上了,林宝善哭笑不得,拍她的头,“你可别跟你爹我说了,这婚姻不是儿戏,你给我认真点!”
林大娘双手握着她胖爹的大胖手笑个不停。
她胖爹最近身体好,小胖子也比以前长进多了,知道自己的小身体有问题,就是馋也忍着。现眼下家里一切都好,她心情也是很不错,还约了宜三姐姐十五去庙里上香,听老师太给她们讲古念经。
这日子,太好过了。
她心情好,对那封信有点不明白,但也不在意,人家没说退婚,肯回信,哪怕就两字呢,他特地找到了神出鬼没的乌骨叔给带回来,那说明那小郎哥也是有诚意的。
所以,林大娘这一次没写回信,而且人家写了两个字来她再写一封信也没意思,但她认真准备了一份礼物,托家里来往于京城怅州的家人送去。
她也知道了这小郎哥是要去打仗了,去的还是壬朝的最北方,跟最北方那些身高体壮的熊白佬们打每年隆冬必打的大仗,所以给人备了身保暖的衣物,还有毛披等,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还小,还准备了一小壶二十年的烧刀子。
那酒,烈得只一口就能让人全身都烧起来。
林大娘想,就冲这烈酒,这小郎哥也会记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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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七年春,怅州雨水不停,眼看即将成涝,林府所有的管事都被派出了门,分管负责府下所有田地。
林府家主林宝善自年后赴过怅州知州府的元宵节庆,回来就没再起过床了。
这日半夜过后,天还黑着,林大娘就摸着床坐了起来,一坐起来她轻吐了口气,拿手重重地揉了揉脸,下床汲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