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隔日清晨,王二栓领着尤慕月走走停停,不大愿意。栓子觉得自己能养得起尤慕月,他有的是力气,家里多张嘴根本不是问题。而且让人家一个锦都的女子出去做活,将来和老丈人来往的时候,还不得觉得他没用。再说,他屋头的女子一看就只适合养在深闺,锦衣玉食。

所以他现在走走停停,一脸不情愿。但却拗不过小陛下心思坚定,还是把尤慕月带到了村塾。他们二人起的早,眼下村塾就星星点点几个打扫的学生,还有一个捧着锦都日报的弱冠先生。

先生姓李,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手边摆着一杯刚沏好的浓茶,时不时的端起来嘬上一口,啧啧啧的感慨生不逢时,晚生几年和陛下更配。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会子村塾外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陛下。人家进屋的时候,他还挺不乐意,有点看不起这一对。

在天方适龄青年眼里,最少也得等到陛下成亲之后才死心吧?陛下仙去不死心的人都比比皆是好伐?

你看看这俩,连小陛下的选秀也不参加就私定终身。怪不得也没见着这女子的父母来,女子一口锦都贵人的标准官话,想来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女儿跟别人私定终身了,多丢人啊。

正嫌弃着,来人先开了口。

“在下萧果珠,锦都人士,特此自荐。曾在国子监代过几堂课,希望能为梧桐岭广大学子进一份心,出一分力。”

李先生本来存了小看的心思,这一听还在国子监代过课,立马坐直了身子一脸愧疚,抱拳道:“在下眼拙,未能远迎。敢问姑娘在国子监代过什么课?”

尤慕月看他模样恭谨,也把刚开始的不快甩开了,扯了张椅子坐到了李先生的对面。王二栓小心眼,看着学童越来越多,低下头凑到小陛下耳边,要不咱回吧?

尤慕月推开他,把椅子拉近李先生,神神叨叨的说:“思政课。”

李先生一听哈哈哈的捧着肚子笑,笑出猪声。你自己都私奔了还好意思去给别人教思政课?

尤慕月见他这样一脸蒙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那人笑完,李先生扁着嘴右手一摆,不要不要。

尤慕月一听嘿,怎么不要呢?

又拖着椅子往前拉,拽住要离去的李先生,可怜巴巴的说:“我家揭不开锅了,李先生,赏碗饭吃吧?!”

李先生还没反应,王二栓先急了,怎么就揭不开锅了?早上还派来给你做的肉包子,纯肉馅,都快成包了个实心肉丸子了。这么说让人家怎么看?以为他王二栓这么没用呢,村里人怎么看?怎么看!

尤慕月拍拍他安抚了一下,继续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先生。

李先生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来的越来越多的小学童此刻也围了一圈,说着岭上式官话:“李咸生,李闲生!”

叫的李先生灵机一动,这人可以做个官话教学啊!这以后一开口,多有面子!

是故尤慕月的兼职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确定了。

然而紧接着的阅读课就让小陛下有些后悔。

阅读课上的教材,竟然就是小陛下明令禁止的小夜谭。这种刊物作为拓展阅读训练摆在学童的桌头,是何等的不堪!

好在有一个模样乖巧,一心向学的女童捧着一册本子走上讲台,尤慕月一看拿得不是小夜谭,非常欣慰。像我们栓子一样的淳朴孩子,梧桐岭还是有的,天方没有完!

天方没有完!

只听小女孩子问道:“萧先生,您看这段感情描写是不是有些突兀?”

尤慕月接过一看,啪的一声翻过去拍在桌上,面红耳赤。

邻国有个名伶唤作詹一美,铁粉无数,坊间流传着他的不少同人本。此人甚妙,每每看到都眉毛一挑,亲自再发一车。

可尤慕月不是个妙人啊!

眼前学童虽然写的只是清汤寡水,但谁知道长大以后不会成为小夜谭的当家主笔炖五花肉呢?

故而此刻按捺自己震惊下来,让学童们安静下来。才不管自己交的是不是官话课,她要给梧桐岭适龄学童上思政课。

回忆起以前在国子监上思政课的情形,尤慕月信心满满。把那一套“ 囚皇不过是旧势力的糟粕,该弃当弃。指不定下一秒就转角遇到爱,若带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梦如何能珍惜眼前人,怕是要错失良机,与真正的贴心人陌路两隔,老来老去悔不当初。”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自己都在感慨,这是进步的曙光,这是思想解#放运动的开端,这是让天方子民朝着更加理智的方向前进!而她,尤慕月,将会是中宗之后在天方史册中再度留下改革身影,浓墨重彩的一位陛下。

这种心态每个给小夜谭投稿的作者都曾有过,刚出镖局的门就认为,这本老子能红。

然而世事难料,总是不尽如人意。

尤慕月期待能得到在国子监一样的掌声,不料底下的学子们先是沉默如鸡,接着面面相觑,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率先嚎哭了起来,其余众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吓得小陛下不知所措,连忙下去哄,学童们也打开她的手,怎么哄也没用。一个个的收拾书包,摸着眼泪就往家走。闻声寻来的李先生见状吓了一跳,他教书教了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场面。

二人拦也拦不住,看着一个个离去的学童背影,无奈又慌张。

小陛下被村塾开除了。

尤慕月抱着胳膊,觉得初冬的天分外冷,朝着栓子家慢慢的挪。

远远的就看见栓子家的大梧桐树底下乌泱泱的围着一群家长,王二栓手里拿着锅勺,黑着脸,挨骂。

尤慕月:嗯,路漫漫其修远兮。

☆、造反啦!

小陛下因为在村塾传播负能量反#动言论,不光被李先生赶了出来,就连好不容易打牌打出来的一点邻里友谊,此刻也消失殆尽。若不是她回来的时候栓子护着,几个不讲理的大娘可能要弑君了。

晚饭的时候王二栓本来是想教育一下她的,但看着尤慕月脑袋垂着整个人颓丧的不行,他的话也说不出口,干脆就只是不住的给尤慕月夹菜。骂不能骂,还得反过来安慰:“不做也好,能挣几个钱。”

尤慕月拿筷子大力戳碗里的米饭,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思想解#放太难了。

两人正闷头吃着饭,因为小陛下的情绪低落,王二栓这个闷葫芦觉得自己的口音在尤慕月面前显得越发难听,不愿开口说话,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王二栓知道这是城里的传令官来了。传令官是位属锦宫陛下直接管辖,一般是得了命令后,一匹快马沿着各自所属路线把上意传达到沿途各地。一般传达的就是开选秀,办春闱之类的消息,平时是见不到的,稀罕的紧。是故听到锣鼓声的时候王二栓和尤慕月一起放下筷子走了出去,栓子站在大门口和已经出来的邻居问话,尤慕月扒在大门上探出脑袋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