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于药墨的香气,偏偏又混合着其他木香料的味道,书写于纸上,香味百年不散。
秦秋子在成名后,所产出的墨砚就极少,几乎是重金难求,他是明国人士,周国和姜国的人想要用着秋子墨,还得有那些来往于三国之间的行商,通常几经转手,价格也就更高了。
因此即便是达官显贵的人家,能有一块秋子墨也是如获至宝,并不会轻易使用。
就如同晏家,只有一块秋子墨,还是晏三爷生前给夫人收集来了的。
这段记忆之所以如此清楚,就是因为晏三夫人的那块秋子墨在原身七岁那年,因为觉得那香味好闻,给整个丢到水缸里去了,最后被发现捞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小小一截,以及满缸墨香的水。
或许对于那个使计陷害他的人而言,秋子墨只是随手就能使用的东西,既然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在模仿他笔迹时就忽略了这一个致命的问题。
一来是晏褚从军难道还特地随身带着一块秋子墨吗?二来就是姜国皇室有自己的专用墨砚,秋子墨并不会在姜国皇室中出现,既然如此,为何这信件来往的双方,用的都是秋子墨呢?
晏褚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宣室殿内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秋子墨的香味虽然独特,可是气味清淡,只有仔细闻才闻得到,它的主调依旧是墨香,而且所有人都光顾着辨别上面的字迹,根本就没有仔细探寻过这字到底是用什么墨写的。
周王赶紧让人拿一封信过来,放到鼻子底下仔细一闻,虽然清淡,但确实是秋子墨的味道没错。
“谁知道是不是你就喜欢那秋子墨,就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呢,而且和你联络的也有可能不是姜国皇室中人啊。”
太子涨红着脸说道,他的这番说辞,让周王很是气愤,自己这个儿子怎么有一种一心想要置晏褚于死地的感觉。
太子代表的是整个大周皇室,他这般迫不及待,会不会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认为他忌惮晏褚功高盖主,联合他人陷害于他?
周王心中警醒,敲了几声警铃。
秋子墨在宫里并不算极其少见的,至少周王自己就有两块,太子是储君,周王也赐予过他,除此之外,皇后c二公主周明珠,也都有。
这么想来,经过晏褚提出这个疑点后,朝臣们会不会怀疑他这个皇帝呢?
“秋子墨每年只出十块,五块上贡明国皇室,剩下五块卖给了谁,又转手到了谁的手上,一切都有迹可循。”
晏三夫人急忙站出来跪下:“求陛下千万不要得了小人的意,寒了功臣的心啊。”
她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在夫君死后,她就不该把儿子交给公婆教导,让他小小的人儿担负起整个晏家的重责。
这些日子,儿子被关在天牢里,生死未卜,又承受着整个大周的百姓的斥责辱骂。
晏三夫人本来是个比较安静的性子,还颇有些清高,她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差异,心里一下子犯了左性。
她的夫君和儿子舍命保护的就是那么一群人,既然如此,他们晏家又何必坚守着当初的承诺,她恨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也恨这大周王室,这一次脱险,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她的儿子再去战场了。
那些人不配,也不值得他守护。
“陛下,此事却有疑点,不如把符将军带上来,问问他是如何发现这些书信的。”
郭宰相站了出来,之前他明哲保身,可既然现在却有疑点,那他开口帮晏家一把,也是应该的。
屏风后面,周明砾看着那个依旧保持着淡淡微笑的嫡妹,眼皮一低,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符丛是一个身材高大,模样英俊爽朗的青年,他似乎在练兵,被传召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银色的铠甲。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符丛单膝跪在晏褚身旁,行完礼后,还小心翼翼的看了晏褚一眼,眼神里带着几丝歉意。
“符将军,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些信件的,按理如果晏将军真的通敌叛国,这些信件,应该不是随意就能找到的才对。”
郭宰相朝符丛问道。
符丛面色十分郑重:“当日晏将军带着士兵出战明国,营地里突然出现了可疑的刺客,从晏将军营房中出现,因为晏将军的营房里带有军队机密的军机文件和图纸,为以防重要信件被刺客带走,属下带着几位副将不得已检查了一番晏将军的营账,这些信件,是从晏将军的褥子底下找出来的,因为上面的笔迹和将军如出一辙,事关重大,末将斗胆趁将军回来没有防备之时,将其扣押住,并且上书陛下。”
他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重新讲述了一遍,和他之前的供述,只字不差。
“符将军好记性,难为你将事情的始末记得如此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前背过的。”
晏老夫人对这个自己夫婿之前看好的小辈很不满意,她觉得孙子被陷害,其中一定有对方的那一份,毕竟现在最大的得利者是他,晏老将军疾病逝世,晏褚又被关在牢里,现在整个晏家军在他的把控之下,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该改名为符家军了。
“老夫人,我字字句句属实,当日有许多人能为我作证。”
符丛的表情有些无奈,可是晏老夫人是他恩师的夫人,对于这位老人,他只能包容。
晏褚打量了一番身边的人,他的记忆停留在十六岁,眼前这人,在他十六岁之前都没出现过。
符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扭过头,眉目之间没有丁点心虚的情绪。
“当时事态紧急,陛下,这件事里似乎还存在着疑点,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属下没有时间考虑,还请陛下如老夫人所言,彻查此事。”
符丛重重磕了三个头:“晏家军是晏家的军队,末将并不能担此重任,小将军忠肝义胆,这些时日末将每每想来,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点没法解释,一旦小将军的罪名洗清,属下愿归还主帅位置,依旧供小将军差使。”
晏家军是晏家的军队,这句话听着可不入耳,周王没什么感觉,反正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是不舒服了。
“陛下。”
晏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出来跪下,“刚刚符将军也说当日营中出现过刺客,那些信件极有可能是刺客留下的,不然无法解释秋子墨的问题,请陛下还我晏家一个公道。”
周王私心已经觉得晏褚无辜了,毕竟每一块秋子墨的流向都是可以找寻的,当日晏褚营地里的东西现在还在宫里当做证物存放着,里面只有普通的墨砚,可没有鼎鼎大名的秋子墨。
只是,现在外面民怨沸腾,即便是洗清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那三万阵亡将士的亲人也不见得会原谅这个主动挑起战争的人,而且那割让的十座城池,同时也是周王心里的隐痛啊。
至于晏褚说的本来他是带着必胜的决心的,现在事已至此,谁也不知道当初如果没有发生通敌叛国这件事,事情会变得怎样。
不符合的罪名要撤,可是该罚的,也必须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