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地龙烧得旺,一会大衣裳就穿不住,脱下来,穿着里面夹袄。
惠妃问;“三个人做什么去了,冻成这样才回来?”
“马场骑马。”高昀道。
惠妃宠溺地看着女儿,温婉地笑道;“你别把傅家姑娘吓坏了,堂堂公主,哪还有公主的样子。”
“我和言妹妹投缘,母妃,我要言妹妹做我的伴读。”修宁公主撒娇地摇着母亲的手臂。
惠妃略一沉吟,每个公主都有个伴读,庆国公府和许国公府是亲家,傅家七姑娘看上去机灵,既然是亲戚,总比找一个外人当伴读好,公主喜欢她,愿意一处玩,随她心意,遂道;“等我回了你父皇,请旨傅七姑娘当你伴读。”
傅书言赶紧站起身,拜倒,“臣女傅书言谢惠妃娘娘恩典。”
傅书琴听妹妹要当公主伴读,跟着高兴,朝妹妹挤了一下眼睛。
高昀拍手,高兴地道;“太好了,以后可以跟言妹妹一处玩了。”
杜氏带着三个姑娘从皇宫出来,坐在车里里,傅书琴告诉母亲妹妹要给公主当伴读的事,杜氏欢喜,“回去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高兴高兴,你三哥是世子伴读,你如今又要做公主伴读,这是国公府的荣耀。”
杜氏暗想,惠妃娘娘深得皇帝宠爱,修宁公主皇上视为掌上明珠,言儿成了修宁公主的伴读,以后身份抬高了,将来找婆家,眼界高了。
杜氏回府,到老太太上院,把好消息跟老太太说了,孙女的好事,老太太比谁都高兴,把孙女搂在怀里,笑的合不拢嘴,“七丫头没白进宫,挣了个公主伴读回来。”
杜氏道;“咱们家跟惠妃娘娘的娘家许国公府是亲家,有这一层关系,言儿沾了光。”
傅书韫闻言,低头,羞红脸,惠妃娘娘今儿对她和气,傅书韫本来对婚事的不满,进宫后惠妃娘娘对她另眼相看,家人跟着体面荣耀,心里的郁结慢慢散了。
杜氏晚间看见傅鸿,把女儿选做公主伴读的事说了,傅鸿脸上有光,一儿一女皇宫伴皇孙、公主读书,开阔眼界不说,接触皇家的人,身份提升。
傅鸿想得比杜氏远,道:“给言儿多做几套衣裳,进宫读书不比府里私塾,你把宫里的规矩和厉害关系都跟她交代清楚,那些人该巴结讨好的,那些人躲着,那些人是得罪不起的,莽撞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惹麻烦。”
傅鸿官场一套教导女儿,杜氏想女儿年幼,一下子记不住许多,好在年后,还有一个多月入宫,慢慢说给她知道。
年前,打扫除尘,傅老太太上房焕然一新。
傅四老爷派去柴氏娘家的人回来,傅四老爷问;“见到太太了?”
派去柴家的是一个妥当的傅四老爷信任的老家人,答道;“没看见太太,柴家不让老奴见太太,让老奴捎个口信给老爷,说天寒地冻的,行走不便,太太开春天暖上路,余下的什么话也没说,也没留老奴。”
傅瑞捏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跳,冷声道;“到底还是不回来,你下去歇着吧!”
老家人下去,傅瑞坐着不动,良久,待气平了些,才往老太太屋里去。
傅老太太一听柴家的话,早已料到,阖眼,半天睁开,“柴家不懂事,不能怪我们傅家心狠,出了年,我给你张罗纳个妾,不用去接她了,她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傅瑞休妻的念头在心里滚了两滚,终究没有说出口。
腊月二十三、二十四祭灶神,转眼到了除夕,阖家吃团圆饭,饭后阖家围炉守岁。
傅家一群孩子,女孩以大姑娘傅书韫为首,在西暖阁里吃着瓜果零食,炕桌上散着瓜子、核桃、榛子、板栗、红枣,梅子、荔枝、几碟子糕点,新栗藕粉桂糖糕、雪花酥、松糕,蜜饯金枣。
姑娘们跟大人们一起守岁。
到子时,傅书言哈气连天,傅书锦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勉强支撑着。
一会,傅书言窝在炕上睡着了,傅老太太命丫鬟桂枝过来看看姑娘们。
桂枝回到堂屋,笑道;“七姑娘偎在炕上睡了。”
傅老太太笑道:“衣裳没脱,睡不舒服,把她叫醒,脱衣裳好好睡。”
丫鬟们叫醒傅书言,傅书言迷迷糊糊脱了衣裳,跟傅书锦两个穿着中衣,躺在南炕上睡了。
其她几位姑娘东倒西歪,没有精神,强撑着不好意思睡。
大年初一,祭祖,阖府上下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儿孙们给长辈们拜寿,要压岁钱,下人给主子拜年,讨赏。
京城上下,上至朝官,下至庶民,往来交错,亲朋好友,望门投贴,互至拜年。
亲戚们过年互相走动,二太太宁氏的嫂子来傅府拜年,还有一个傅家
本家的媳妇来给老太太拜年,傅老太太和二太太宁氏,三太太杜氏陪着闲聊。
宁氏的嫂子说起,“我娘家有个远房亲戚,做庾吏,人赶上倒霉,冬天干燥,官府粮仓失火,损失包赔,家里卖房卖地,东西都典当了,朝廷问责,失察之罪,一股急火,人殁了,家中陪得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妻子愁苦,没几个月也跟着去了,留下一个姑娘,年方十七岁,孤苦无依,投奔舅父,舅父吃喝嫖赌,几次预卖了外甥女,舅母心善,死活拦下。”
傅老太太动了心,问;“姑娘样貌怎么样?”
宁氏的嫂子道;“长相文秀,知书达理,挺好的姑娘,可惜摊上这个不是人的舅父,说给她找婆家,寻了一个商人,年过半百,姑娘不同意,日夜啼哭。”
傅老太太道;“你亲戚的姑娘愿意给人做妾吗?”
宁氏的嫂子道;“商人有大妇,也是做妾。”
傅老太太对宁氏道;“二媳妇,你看给老四说下怎么样?这姑娘的舅父不就是要钱吗?只要姑娘好,多给他点钱。”
宁氏的嫂子满心愿意,“傅家就是好人家,老太太明理,姑娘嫁到傅家做妾,比一般人家妻强百倍,我回去跟她舅父商量,她舅父保管一百个愿意,这样,我明儿把姑娘领来,老太太相看相看,成不成,就当亲戚串个门。”
宁氏的嫂子是个热心肠,可怜那个姑娘,如果给商人做妾,不如跟傅家四老爷,傅家四老爷跟她丈夫同在翰林院,傅四老爷的人品都是了解的,四房的事她听小姑子说起过,纳妾也是不得已,傅家这样的人家没有凌虐妾氏的,嫁过来放心。
宁氏待她嫂子走后,回房,跟陪嫁大丫鬟兰香说,“我们太太不知怎么今儿来了说起这宗事,偏生老太太上心了,定下来了,四弟妹回来,要是知道我娘家亲戚保媒,不定怎么生我的气。”
兰香把汤婆子放在被子里,道;“四太太自己作的,怨不得旁人,四老爷多好的人,几次三番派人接四太太,四太太回来知道了,也是老太太做主,没太太什么事。”
宁氏坐在妆台前绣墩上,对镜拔去钗环,自言自语,“四弟妹当真不想跟四弟过了?”
宁氏的嫂子话已经说出去了,收不回来,宁氏埋怨她也晚了,就随她去了,宁氏的嫂子是个急性子,大年初二,便把人领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