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璟愣住了,眼中深深的刺痛,“言儿,你伤心过度,我当你没说。”
傅书言避开他的目光,站起身,背对着他,她声音平静,没有波澜,“璟郎,我懂医术,我知道这次小产对我身体伤害有多大,可能今生子嗣断了,我不能接受你的妾生的子女做我孩子,我其实很小气,求你答应我离开。”
高璟胸脯起伏,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头抵在她的肩头,声音因恐慌轻微颤抖,“言儿,我只要你。”
高璟手臂收紧,生怕她跑掉一样,傅书言一动不动,“你不能没有子嗣。”
“要走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高璟笃定地道。
傅书言贴着高璟胸膛,听见他心跳如雷,傅书言只觉浑身发软,没有一点力气,靠在他身上,像是对他又像对自己道:“等你有朝一日你想放开我,我绝不纠缠。”
高璟轻咬她的耳垂,“你纠缠我,纠缠一辈子。”
她为救他受到如此重的伤害,他的心比她还难过,多少个夜晚他守着她,看她苍白和虚弱,他心如刀割,那日看见她一身的血,昏迷趴在马背上,他脑子当时都懵了,现在一闭眼,眼前一大片鲜红的血,她流血不知多久,却一声没吭,他恨自己,粗心大意,竟没注意到她当时已经小产,他娶她,一心想疼她,护住她,她却为他吃了这么大的苦,他的心比她还疼,她方才说的话,令他害怕,她不是纠缠不清的女子,他怕有朝一日,她决绝离开,从此再也不回头。
高璟贴着她脸颊,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他嗓音嘶哑,“言儿,你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他曾说过,他是男人,除了想跟她在一起,他还有别的重要的事,这些日子,当他要失去她时,他快要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淹没,头顶的天空都是灰色的,他不想要什么天下,只想要她,不再贪心。
立冬,前方战事终于有了转折,朝廷大军战败,废太子太孙挥师,直扑京师。
高璟把傅书言送到傅府,陪着傅书言住在岳家,在傅家有她的亲人们,更好地照顾她,安慰她。
荣亲王高睿失去嫡孙,更加痛恨罗氏兄妹,看在她是二子的亲生母亲,留下她性命,把罗氏禁足,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前方的战事明朗之前,荣亲王像歇伏猛虎,加紧准备,伺机而动。
傅书言看高璟每日寸步不离守着她,反倒不自在,总在他耳边说,“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男子汉大丈夫当匡扶社稷,救黎民于水火,没的像妇人总守在家里。”
几次三番劝说,高璟看傅书言在娘家有傅家人照顾,倒也放心,跟父亲荣亲王策划举事,招兵买马,备齐粮草饷银,荣亲王高睿父子还按照上次的办法,筹集饷银,粮草和银两采取借的方式,有了上次荣亲王讲信誉,连本带利归还,官员和百姓踊跃借出钱粮。
傅书言东府的大伯借银十万两和上万担的粮食,荣亲王父子亲自过府道谢,东府大爷傅威,豪爽对荣亲王高睿道:“璟世子是我傅家的女婿,自家的事怎能不尽力,如果不够,等我商船出海回来,我还可以筹措一些。”荣亲王高睿千恩万谢。
庆国公傅鸿当日逃出京城,逃到山东府,一路担惊受怕,总算到了山东地界,心才踏实了,回到山东的傅家,荣亲王这次起兵,傅鸿捐赠银两万两,支持女婿。
傅家二爷傅明仁任清平知县,动员所属地百姓,参加荣亲王讨贼大军,荣亲王得傅家鼎力相助。
傅书言自己开方配药调理身体,面上苍白褪去,渐渐有了血色。
高璟这日回房,跟傅书言商议拿出自己的私房财产,资助大军,怕委屈了傅书言,“我想过了,拿出一半的家产,留下一半放在你手里,留着你用。”
“现在大军急需粮饷,我留下做什么,官员和百姓踊跃借出钱粮,自家人难道还藏私?”傅书言道。
高璟拉着她的手,“我早猜到你能答应。”
高璟白日忙筹集粮饷的事,傅书言没事到老太太房中,傅家人后来才知道傅书言小产的事,没看见她当时的危险,傅书言怕祖母和母亲担心,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没敢告诉家人日后子嗣艰难,杜氏哭了好几场,傅老太太心疼孙女,命大厨房每日汤汤水水的给孙女补身子。
傅书言近日早出晚归,高璟有两次回房,看她不在屋里,顿觉慌乱,四处找她,去杜氏屋里,去傅老太太屋里找,傅老太太看出高璟担忧,怕他着急,安慰道;“孩子,没事她出去散散心,你不用太担心,这里是她的家,她能去哪里?七丫头,我最了解,重情重义,放心,她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离开你。”
这阵子孙女一直煎汤药吃,傅老太太看孙女的情形,知道小产伤了身子,孙女瞒着家人,老太太心疼,不敢告诉杜氏,怕杜氏知道,整日哭哭啼啼的,孙女身体虚,不宜伤心。
高璟回房,看见傅书言从外回来,高璟几步上前,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良久,傅书言咳了声,高璟才放开她,握住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书言看出他眼中的焦虑和担心,解释道:“我把嫁妆变卖了,给大军做饷银,冬季天寒,士兵要做一批棉衣,战事打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后需要银钱的地方多了。”她考虑再三,把自己的嫁妆能卖的都变卖了,除了京城的铺子和京郊的庄子。
高璟狂跳的心慢慢平复,神经松懈下来,他刚才有多怕,怕她突然消失,离开他,遂把她搂进怀里,“你的嫁妆怎么能变卖?”
傅书言手指在他胸膛画圈圈,“因为我相信,我能十倍百倍赚回来,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除了开药铺,还要开脂粉铺子。”
高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看来是他多心了,她有事瞒着他,令他心慌,他找不到她时,仿佛天塌下来。
八姑娘傅书锦自到山东青州后,看了几处铺面,没定下来,有一处宅院要出手,这户宅院面积很大,位置毗邻主街,傅书锦做主买了下来,囤积药材,许伯进药材源源不断运来,开战时,就像傅书言预料的,药材紧缺,尤其是伤药,价格涨了几倍,有的草药已断货,库存已大量储备,许伯不能不佩服主子的先见之明。
傅书言着手炮制伤药,已进入冬季,北方的冬季寒冷,士兵在外行军打仗,手脚都患有冻疮,傅书言计划炮制一批冻疮膏,携带方便,涂抹省事。
军队所需量大,高璟拨过来一些人,傅书言领着开始大规模炮制伤药。
转眼,到了年根,北夷部在废东宫太子高晟指挥下,攻打京城,京城连日来炮火连天。
☆、第152章
傅书言炮制出第一批伤药,过小年,傅书言跟高璟留在傅府娘家过年,傅家除了已出嫁的几个女儿,阖府的人都安然无恙,除了留在京城的冯姨娘和和哥安危不得而知,皇帝已下旨傅家满门抄斩,傅书言见到父亲庆国公傅鸿,对父亲很失望,傅鸿自私心狠,生死关头,丢下儿子和哥,只身逃出京城,逃到山东后,派人回京打听冯姨娘母子,没有一点消息,冯姨娘母子即使不在满门抄斩中丧生,京城是两军交战的主战场,如果城破,死伤不计其数。
大姑娘傅书韫稍信来,她随着婆家人已回了江南老家,二姑娘傅书毓留在京城,让傅家人担心,方慵不走,傅书毓坚决不走,傅老太太想得开,“姑娘们嫁人了,就是婆家的人,夫妻患难与共,这是好事。”
二爷傅明仁带着新婚妻子回家过年,傅书言才得以见到久闻其名的二嫂,姑嫂见面,已成为傅家二奶奶封氏,秀丽文雅,出身大家闺秀,端庄稳重,看见傅书言便拉着她的手,“常听你二哥说起七妹妹,七妹妹不是寻常女子,今日总算见到,闻名不如见面,七妹妹不但冰雪聪明,般般入画。”
傅书言第一次看见封氏便觉得亲近,含笑道;“二嫂也是我想象中喜欢的模样,我二哥能娶到二嫂,是他的福气,好人有好报,我二哥是最善良的人,二嫂你的眼光不错,挑了我二哥。”
封氏新婚,还有几分害羞,“你二哥为一方父母官,深受黎民百姓爱戴,我祖父说一个爱民如子的官,他的心眼一定不坏,才给我定下亲事。”
傅书言对这个女子的印象极好,她的命也好,二太太宁氏为人处世大气,这几房太太里,唯她最有傅老太太之风,这就难怪深受傅老太太器重和宠爱。
小年夜,傅府摆下酒宴,阖家团聚,高璟跟傅明轩、傅明仁和傅明华在前厅吃酒,八姑娘傅书锦跟傅书言说悄悄话,傅书言席上没看见四太太柴氏,问;“四婶过年没出来?”
八姑娘傅书锦叹口气,“母亲回来后,精神状况好转,一听见前方打仗,她精神开始紧张,半夜总被噩梦惊醒,汤药吃了不少,总不见效。”
四房人始终没从战争的阴影里走出来,傅书言看一眼另外一张桌上的小梅氏,小梅氏眉头微蹙,吃了几口菜,过年大概又想起婉姐。
王府
荣亲王高睿回王府内宅,罗氏一直被丈夫关着,有阵子没看见丈夫,看到荣亲王高睿过来,以为丈夫回心转意,原谅了她,待看见荣亲王高睿冷冷的目光,不由胆怯,荣亲王高睿没耐烦跟她废话,直截了当道:“王府的家产还有你的私房全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