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1 / 2)

==第两百六十七章==

这一幕就让许多人当场就愣住了。

幸亏薛庭儴眼疾手快, 在茅文浩撞上柱子的前一瞬悬悬抱住他。

见情况如此惊险, 竟是连龙椅上的新帝都不免抹一把冷汗。

他连忙站起来, 让身边的太监去看茅文浩情况如何, 又气急败坏道:“说话就好好说话, 你说你撞什么柱子, 什么是不能说开的, 非要闹什么死谏。”

所谓文死谏,武死战,历来是为文武百官的最高荣誉。

文官喜欢死谏, 这件事新帝早就知道。

本该是表示敢于直谏,甚至不惜以身犯死的大无畏,却渐渐演变成臣子对付皇帝的手段。动不动就是陛下若是不听老臣的劝, 老臣就一头磕死在柱子上。

若你以为人家只是威胁, 并不会动真格那就错了,别看那些文官手无缚鸡之力, 好像挺懦弱的, 真该磕死的时候, 一点都不含糊。

因为这般死了, 定然会名留青史。

死谏的大臣倒是名留青史了, 皇帝还要在史书上留个昏君暴君之名。皇帝不光不能打击报复大臣的后代,还得善待他们。说不定日后又给自己培养个凡事喜欢管着拘着, 动不动就拿一头磕死作为威胁手段的臣子。

这件事在发现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例如自己的父皇嘉成帝, 彼时生为皇子的三皇子顶多会骂一句老迂腐。

可换做自己身上, 新帝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既无奈又恶心的感觉。

“陛下不能听取谏言,老臣只能下去和先皇说了。”茅文浩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挣扎:“薛大人,你不要拽着老夫,老夫今日就磕死在这里。”

“你且打住,朕这便叫他们回京问明情况,若真有贪赃枉法之事,朕定不轻饶。”情急之下,新帝道。

“陛下所言可是真?”

看着下面杨崇华等人怒瞪着自己的眼,新帝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可此时出尔反尔,他颜面何存?

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真,茅大人还是勿要再闹。朕本就是如此打算,哪知你竟不由分说就去撞柱子,也实在、实在是太心急了……”

新帝匆匆离开了。

在‘退朝’声中,茅文浩拍拍身上的灰爬起来,不屑地丢给薛庭儴一个眼神,洋洋得意走了。

可把薛庭儴身边的一众官员给气的,纷纷骂此人厚颜无耻。

薛庭儴也不禁无奈摇了摇头,却不好说什么。

杨崇华看了他一眼,也匆匆离开这里。

*

定国公府后门处,停了几辆马车。

几个打扮素净但容貌娇美的女子边回头边哭着,却根本阻止不了什么,只能无奈任丫鬟给扶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定国公世子兼五军营总兵钟青杨被罚俸半年,又被勒令放还违制的妾室。这在以前是简直不敢想象的事,可今日此事却真的发生了。

定国公府里一片愁云密布,气氛低迷至极。

看似一件很小的事,恰恰证明了新帝对他们有下手之意。

其实早就该料到了,甚至也有提防,可真当事情发生,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定国公的书房里,年过七旬的定国公端坐在书桌之后。

他须发皆白,面露威严之态,看得出其年轻时也是个英雄人物。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年□□起义,作为副将的他也是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才换来这公爵之位。

可惜英雄迟暮,临到快进棺材了,却因为外孙之事,沦落如此这般境地。

竟因一个小小的御史弹劾,自家就被新帝扫了脸面!

这就是大权旁落的窘处,所以定国公并不后悔当初为外孙谋算。若钟家能出一个太后,外孙做了皇帝,至少能再保钟家富贵百年。

荣华富贵本就是赌出来的,若是再来一次,定国公还会如此选择。但他一定不会轻视了那群文官,那群只凭着一张嘴、一支笔、一颗脑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定国公不是不重视这群文官,他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布下如此弥天大局。

读书人多狡诈,古人诚不欺他。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新帝被那群文官拥护即位,二皇子和钟贵妃进退两难,而钟家旦夕祸福只在近期。

什么都不怨,只怨自己棋差一招。

“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下一次就是我钟家被人寻了由头,夺了兵权,满门皆灭的下场。”钟青杨满面凝重道。

有一就有二,迟早屠刀上门。

天下间,除了失踪的嘉成帝,就只有二皇子一系知道新帝的秘密,所以他是一定一定不会放过钟家人,甚至是二皇子乃至钟贵妃,现在改为钟太贵妃了。

本该是势均力敌,随着新帝登基以来,钟家人能明显感觉到随着时间的过去,天平在一点点倾斜。

这就是作为帝王的天然优势,师出有名。所以即使早先那些跟随钟家乃至二皇子的人,也开始在踌躇观望,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你以为如何?”

“我们可以和薛庭儴合作!”钟青杨咬牙道。

定国公看了过来。

“薛庭儴是先皇心腹,忠心耿耿,从他回京以来的所作所为,看得出他是有所猜疑,却苦无证据。不管是不是如此,至少叶莒、林邈等人,都是先皇的心腹,这些人的回归,会给其增添助力。倘若给这些人知晓,先皇其实没死,而三皇子是谋朝篡位,您猜他们会如何?”

“可我们的下场不会好,你别忘了钟家乃至二皇子在其中做了什么。就算先皇归朝,也不会放了钟家。”定国公道。

“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先皇不敢露面,是因为势单力薄。且爹你忘了,当初您顾忌□□的情分,一直不让钟家人出面,而二皇子做出那般忤逆之事,心中有愧,也从没有出面过。

“我们完全可以说他们是打着二皇子的名头,我们其实是被栽赃诬陷。就算先皇心中有数,哪怕顾忌外界口舌,也不会对钟家做出什么,只要我们老实安分,钟氏一族几百口人命可保。”

“可你妹妹。”当初那碗搀了东西的药,可是钟贵妃亲手端给嘉成帝的。

“妹妹若是知晓这对钟家有利,对二皇子有利,她一定能明白理解。且儿子一直有种感觉,感觉薛庭儴似乎知道什么,他不过是在等。也许先皇很快就会归朝,是时——”

书房中陷入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忽而有灯芯发出的哔啵声。

定国公一下子萎靡了下来,有些疲惫道:“让我再想想。”

说是再想想,可定国公这般模样,明显是动了心思,只是一时难过心中的那道坎,暂时没下决定罢了。

又是一日,薛庭儴坐着官轿回府。

行在半路时,突然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是钟家的马车。

双方的护卫各自调停,很快就空出一条路来,钟家的马车避让在一侧,让薛庭儴的轿子先行。

就在薛庭儴掀开轿帘往外看时,斜对面的马车里也露出一张人脸,正是钟青杨。

眼神交错之间,彼此心领神会。

不多时,一车一轿往同一方向行去。

*

谭首辅一直重病在榻,甚至连先皇龙御归天,都没能下得榻来。

新帝体恤,免了他进宫哭临,据说谭首辅伤心之至,几番哭晕在病榻上,以至于身体更是虚弱,几次差点跟随先皇一同去了。

如今他虽占着首辅的位置,但现在内阁却是以杨崇华为首。都知道谭首辅上书辞官告老就在近期,所以杨崇华虽无首辅之名,已经有人暗中称其为首辅了。

又是一日早朝,百官按照彼此官衔列位站队,文官在左,武官在右。

这都是惯常的老规矩,谁人在什么地方站着,彼此心中都有数。

杨崇华领着队站在左侧最上首,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走了徐首辅,熬走了吴阁老,如今终于轮到他领头了。

正是等待新帝前来上朝的时候,所以四下里十分安静。

就在这时,后方起了一阵骚动,杨崇华只当是不是有什么官员迟来,并没有当成回事。

可渐渐这阵骚动竟是来至他身后,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谭首辅老态龙钟地慢慢向他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