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镇温声道:“为何你总担心我,也不想想自己?那个上官……他对你好像颇有执念……”
无艳思来想去,皱眉道:“因为他们修罗堂跟我们慈航殿本就势不两立……罢了,我们不如先回山吧!”
尉迟镇一惊:“回山?”
无艳把心一横,点头:“师父原本不喜我下山,我不听,果真下了山就惹了这许多祸端……我回去跟师父禀明,让师父做主,师父很厉害,定然有克制修罗堂不让他们为非作歹的好法子。也能解你的毒。”
无艳思忖着,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大人,那个高明的大夫,是不是就是给你开药方的大夫?”
尉迟镇听无艳说要回山,正也想到叶蹈海临去那几句话,心中不安,此刻对上无艳明澈双眸,尉迟镇无法再忍,便肃然道:“无艳,我有话对你说。”
无艳一愣:“嗯?”
尉迟镇道:“其实……我有件事瞒着你,那个高明的大夫,他其实是……”
尉迟镇这边正要说明,却见外头有名仆人急匆匆进门,行礼道:“大人,外头有人来,说是钦差大人,身边还有知府陪同,让您速速出外接旨。”
尉迟镇皱眉:“钦差大人?怎么在这时候来到?”
仆人道:“小人不知,只不过……仿佛来者不善。”
尉迟镇心念转动,便回头跟无艳道:“你留在里间,切勿出外,我出去看看。”
无艳揪住他衣角,问道:“钦差是皇帝派来的?找大人有什么事?”
尉迟镇垂眸看着她的小手,绞缠他的衣袖,牵牵绊绊,令他忍不住便露出笑意:“别担心……回头我再跟你说方才之事。”
尉迟镇同无艳别过,便往外而行,走到中堂,还没进厅门,就见一道人影背对自己站着,尉迟镇一看那道孤寂卓然身影,心中一寒,便知不好。
同厅的还有山西知府徐茂廷,徐某也算山西大吏头一号,然而此刻竟未落座,只是面带忐忑站着,在见尉迟镇来到,急往门口走了一步,又生生停下。
而那人听见脚步声,便缓缓回过身来,却见他面容清秀出尘,一双眼带着不羁冷傲之色,不是上官兰台又是何人。
只不过尉迟镇竟没料到他竟敢找上门来,而且还带着“钦差”的头衔。
尉迟镇心中狐疑,走上前去,先向着徐茂廷行礼,两人略微寒暄间,徐茂廷小声道:“前日属地的瘟疫是怎么回事?伤亡人命,竟惊动了京师……”
到底是同地为官,徐茂廷忍不住简短提醒,刚说了这一句,那边上官兰台冷笑了声,徐茂廷当即一声不吭,袖手站在旁边。
尉迟镇便看上官,两人目光相对,上官唇角微挑,道:“尉迟将军,你我有缘的紧呢。”
尉迟镇道:“的确有缘,昨日初相见,阁下还是管先生,如今该以何称呼?钦差大人?”
上官兰台哈哈一笑,道:“我是钦差,却也依旧还是管先生,管天管地,也能管得了尉迟将军你。”
尉迟镇淡淡道:“先生自言是钦差,有何凭证?”
上官兰台垂着眼皮,亦是波澜不惊道:“有倒是有,怕你不识,故而让徐大人做个见证。”
徐茂廷苦笑:“尉迟大人,管先生有御笔朱批的敕封手谕,另有内掖卫的朱符密令……你知道……”内掖卫算是皇帝亲派的一批官员,职责大抵等同于暗行御史,却比御史具有更大的权力,若是被他们盯上,查明罪责属实,五品以下的官员,均可以当场代君斩杀。
因此徐茂廷一见,便即刻头皮发麻,就算真是两袖清风的清官,见了这种人也要情不自禁地抖三抖,何况徐茂廷还算不上真是那种一身孤傲的清官呢,大贪吝虽算不上,但零零总总的小过错,总是有的。
尉迟镇不动声色听着,一边打量上官兰台,心知修罗堂之前跟太子关系匪浅,若他真有这个能耐混迹内掖卫,倒也不足为奇,可是此番他前来,恐怕不为别的,只为一人而已。
然而上官既然来了,那叶蹈海又如何了?
尉迟镇道:“管先生,昨日有位先生说去拜会您,不知现在如何了?”
上官兰台漫不经心道:“哦,那个也是我的旧时相识,怎么,担心我把他杀了?”
尉迟镇道:“旧时相识?”
上官兰台笑道:“姓叶的没跟你说过?当初我可是多亏了他相救,才保全了性命,你瞧,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舍得杀他呢。”
尉迟镇皱了皱眉:“那如今他人在何处?”
上官兰台道:“自然是被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只不过一个人太过寂寞,想要有人去陪陪他。”
尉迟镇道:“先生说的人是谁,是我?”
上官兰台道:“跟聪明人说话真是有趣极了……尉迟镇,见了钦差还不下跪不接旨,是想造反么?!”
他前一句还是笑吟吟地,后面一句,忽然变作寒风凛冽。
徐茂廷在旁边听两人针锋相对,一阵阵地发抖,可两人的语气偏生没那么敌对,让他生出一种关系会逐渐融洽的错觉,谁知上官兰台最后一声断喝,尉迟镇还算镇定,倒把徐茂廷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慌忙扶着桌子站定,战战兢兢,面上汗湿。
上官兰台不理旁人,只看尉迟镇,眼中寒光闪烁。尉迟镇眼睛眯起,双手一握,终于跪倒地上:“末将尉迟镇,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