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收不到弟子,”胡三无说出了她真正在意的重点。“你们说我是不是收不到弟子。”
两米白帽子摇得点滴风雪都飞不进来。
“我只是比较挑剔,”她及是郑重的说起来:“男弟子一个个五大老粗弯不下腰,女弟子一个个细皮嫩肉,经不住冷热考验,都不合我的胃口。”竹竿连声附和。
“就是这么说了,我胡三无入堂十八年,一般的人我哪能看得中,”再次自圆其说,又是回头找着肯定,两杵在一边的闷葫芦狂点着个葫芦瓢,其中一个还绽出了个无比灿烂笑脸。真是个贴心的孩子,胡三无看着更是欢喜。
“就是你了”。
竹竿在上头吓得半死,挣扎一番后颤巍巍地说道:“小生自小立志成为绝代良商,矢志不渝。”
若儿又记下了,矢志不渝是这么个用法。
当胡三无金鱼眼翻成了死鱼眼这意味着她做了个很是慎重的决定:“说的就是你。”
下章预告,胡三无的辛酸收徒路
024 墙头草的拜师礼
若儿和五十齐转过脸来:“是你。”五十的体积优势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若儿只是被小撞了一下,就踉跄地跌在了胡三无的膝下,在这么个随便就能破金裂石的膝盖前面,若儿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保持不动。
胡三无最喜欢从天灵盖往下看人,因为这样的机会对于她来说实在很少,“说的就是你,”说着还用膝盖顶了下不知如何是好的若儿。“身手迟钝,相貌平平,再加上还是个没出息的南原小学徒,就让你高攀了吧。”
若儿连忙抢到,“你为什么要选上我。”
“竹竿”在上呼道:“这还不明摆着,欺负你师门薄弱,你越是蠢钝,越好管教,越是资质低下,越能显示她技艺非凡。”
胡三无越想越满意,忍不住将空中的人旋了几个圈子。空中惨声阵阵,偶尔路过一旁的几只川鸽吓得赶忙飞走。
“那你为什么不选她,”若儿心里被如此低贬,有些怪罪起五十来了。胡三无阔嘴一张,语不惊人誓不休,“她那身形不适合学我的武功路数。”三人无语,若儿掂量着自个儿半细不粗的胳膊腿儿,再看看面前下盘壮硕,两臂如原木的胡三无,心里一阵苦凄,咋看也不是我更合适啊,自己可不要学她的武斗,她满脸求助地看向半天没有动静的五十。
五十还是五十,站在铺子的不远处,只是,她也不是方才的五十了,因为她身后站着几个人。屎绿站成了一小排,为首的女子就是在今日的易市也还及是抢眼的扎着根腰带,她的脸色和衣服一般颜色,很很难看。
虎月这阵子真有些过得不舒坦,因为铁脊虎的事,她求了师长也就是玄原正得宠的八师姐好几次,才说动她求了长老带人到南原讨回这个公道。先是来了一个红衣冰脸,只是冷脸坐在堂上喝着茶,喝到最后大伙儿的茶都成了冰茶渣,她才又叫出了一个木脸的男子,召集了全员弟子。总共五十一个弟子,才来了三十几人,说是有人外出,有人闭关,更是有人失踪了。他们哪肯作罢,一定要揪出那残杀了驯兽的南原学徒。木脸男子前后也就说了一句话:“凤见。”这唤作凤见的女子也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看着还是和气,只是长老见了她就匆匆起身告辞了,无端端白跑了一通。没了巡虎,她在几次斗阵中都败了下来,这番羞辱,她都点滴不拉的记在了眼前这半匍在地的小童身上。
若儿这次之后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具有天然的极佳的草木潜能,当真是风吹两边倒,手脚齐动,脚下一个双膝点地,又从怀里捞出那唯一的小瓶冰酿,及是虔诚地说道:“师父在上,若儿今日连拜师酒都带来了。”
临近的几人,五十率先打了个寒战,项链里,黑玉抖了个哆嗦,狐洞温泉处,两只小兽露出水面冒了两个泡。
胡三无,历时十八年找到了这个得来及易的好徒儿,她金鱼眼再现,大气不喘一口,利索地丢下彻底僵掉的“竿人”,“你姓什名什,家住哪里,上可有父母,下可有玩伴宠物。”若儿心想,冰原就是兴这个,从文九章到胡三无,见面都是喜欢问人姓名。
虎月阴沉地说:“我也正想问上一问。”
若儿收声,往胡三无身后挪了半寸,“书中有云,不可行于师长前,”胡三无最是喜欢文绉绉的人,原因是下回分解。“谁借你的胆敢插在我师徒两人中间说话的。”虎月正眼都没瞧下眼前此人,手脚一般长短,腰身以上和腰身以下要不是绑上了条半截的围兜,也是分不清楚的,“你也算是哪门子的师父。”
其实方才“竹竿”是真真实实的说错了,一他自个儿真不是良男,二胡三无还真收过徒弟。一个是十三年前,她首次得了个男弟子,第二天练马步之时,男徒儿骨子硬实了些,她上前纠正之时,手脚有些重了,男徒被折断了三节脊骨,在床上休息了两月之后,竟说要去弃武学道,她思前看后,明明觉得他是个根骨端正的习武好料子,真是可惜了。第二个,时隔五年后,她又找了个敦厚老实的女弟子,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只叫女弟子随便扎了个马步看了下身姿步伐,就开始教导强身的基本了,这次熬过了一周,在她用冰雪水给女弟子练了几次皮表筋骨之后,女弟子不日就烧坏了脑子,连夜就被送出了冰原。
自此,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弟子,直到今日她终于又找到了个一心拜师的弟子,她是决心不露出半点严师的样子,正如现在,她可不想惊吓到自己刚收的徒儿。她走到虎月身旁轻轻地拍了她两下,虎月只觉身上犹如千斤压过,足下一软,身子顾自陷进了冰里,身嵌进冰里,旁边的几名学徒弟子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虎月身下和地面卡得极牢,双手虽是露在冰面上,动弹之下,只觉得腰下开始失去知觉。胡三无突然发现用这个方法,自己可以很方便的看到人的天灵盖,她极喜欢这种感觉:“我徒儿的名字你就不用记了,我是武斗堂的习师胡三无,你可是要记牢了。”黄原的人听了,当中一个男学徒连忙跑了出去,找人手来拉救虎月。
若儿见虎月一下子就被灭了气焰,想着还有些后怕。胡三无走上前来,作势要搭上她的肩膀,若儿吓得往后一跳,胡三无于是从她手中拿走了冰葡酒:“正是上好的冰酿,余香绕鼻,今日我心情好,这鲨翅就送给你了,”说完,拎起酒就喜滋滋地走了,”好徒儿,改日来武斗堂找师父就是了。”
五十小心的走上来,“若儿,这是要恭喜你了。”若儿小脸一凶:“你还拿这说事,方才你做的好事。”
五十说道:“你可别再说我了,武斗堂收的可都是正式的弟子,你以后就不再只是学徒,还能参加统一的冰狩,碰到原长心情好时,还会带上你们去冰之渊猎捕驯兽。”“我才不稀罕这些,还不如送我些笔墨更实在些,”若儿见自己唯一能用来交换的冰酿也被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不禁有些恼火,看到一旁嘴唇都抖起来了的虎月,更是恼火。
脚下被胡三无丢下的鲨翅有些孤零零地躺着,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有些人记挂住的。陆竹轩今日是要亏本了,奸商的天赋告诉他,要尽最后的机会捞回老本,鲨翅就在眼前了,他趁着众人心里各有所忧之时,一双小手抢在了他的前面。五十捡起鲨翅,拍着上面的雪渍。
当竹竿碰上丸子。陆竹轩连忙拿出里衣里面还裹着的糕点,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刚才在自己摊前转悠了好一会,”我用这和你们换如何”,最管用的欺骗手法,以吃食哄骗不懂事的小孩儿。
“不行,”胡三无的“唯一”徒弟上来打了个岔:“以物易物,你可有笔墨砚台?”
正如酒司所说,在冰原上找文房四宝,这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陆竹轩这个唯利的生意人是不会沾染这种生意的。他感觉到手中的糕点上带着的体温一点点溜掉,眼前的小娃在米色的帽子闪着一双透亮的眸。他呵了口暖气,将半硬掉的糕点塞到了若儿手里,摆摆手:“我带你们去找就是了。”
他也不收拾身后狼藉一片的铺子,只是半是不舍的看了一眼五十手中的鲨翅,颠着瘦长腿,往眼前有些浓大起来的风雪里走去。若儿和五十丢下身后乱成一团却不敢做声的黄原弟子,跟着在雪雾里的陆竹轩往前赶去。
下章预告,一个“烂摊子”
025 烂摊子巧抢宝记
风雪迷了几人眼前的视线,脚下只听得靴子踩雪的吱嘎声,陆竹轩拐了几个小坡道,将两小人往一个小小的雪隘口带去。走进雪隘后,只看到两棵枯死的雪松木架在了一起,恰好挡住了路口,风雪吹不进来,只是从外面看来,这就成了易市最不显眼的铺子了。如果,这勉强也算是个铺子。只是如此的地方,竟还站着几个客人,当中还有一个是若儿半生不熟的人,还有一名穿着淡金色衣袄的青年。只是店主又在哪里。
南原人丁历来稀薄,若儿是见过且记得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几人中还真有个人是她不容易忘记的。文九章这时正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陆竹轩打着哈哈:“烂摊子,我可是给你带主顾过来了,你这月要是再做不成一笔买卖,原长可不会放不过你,指不准要将你打发到哪个山沟角落里。”他说这话时,脸是朝着那两棵枯松说得,若儿顺着地上堆放的物件往上看,只见当中一棵雪松上生了个挖空的大洞,仔细听着,里面传来了半高的鼾声。
陆竹轩看看地上摊着的杂物,解释道:“这是我的同辈罐子的摊位,他平日生性懒散,就喜欢吃睡,买卖的又是只拿些埋遢的东西。平日这个时辰,还不到他起来,你们只管看着就是了,你看看,这里不正有你们想要的东西,看中了拿来就是,将交换的物品留在原位就可以了。”
他这时真是个眼明手快,从油黑的铺布上挑出了几样东西,正是一管只剩下半拉子毛的竹管秃笔,还有本黄旧空册子,以及磨了大半的棕黑墨石。五十张了张嘴,看见若儿脸上居然有几分喜色,吐出的字就变成了:“那砚台呢?”
若儿哪懂这些,她朝五十比比手势,拿过三个鲨翅,作为交换。陆竹轩假装接过,放到油布上时,只剩下最小的一颗。他想再蹲下,突然脚下被磕了一下,油布下面凸起了一个小角,掀开一看,好像是缺了半个口子的砚台,他连忙拉出被雪掩了一半的砚台。这砚台不是寻常的四方或者圆形,而是一个半月的形状,如同缺了一半,放到手里,有几分冰意。
他刚要递上砚台,一直不做声的两人此时竟然都有了反应,齐齐地往他手中的砚台夺去。
淡金色青年也是有所避忌,虽是抢在了文九章的前头,最后的时候,手势一缩,让文九章抢了个先。
若儿本就记着这教书先生的坏处,眼见到手的东西没了就更不肯了,她小脚一伸,绊到了两人中间。文九章身前突然多了个小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前些月里大闹自己学堂的小白丁,嘴上轻贱道:“无理小娃,且勿挡了先生的脚步。”
若儿这几月下来,肚子里也是有了些墨水,她看看砚台,再看看眼前脸色不好的文九章,“先生可知道先来后到,这砚台可是我委托这位大叔先买下的。”
还蹲在地上的“大叔”苦笑道:“竹轩今年二十有二,实在有愧为人叔。”风声吹过,没人理会他在说些什么。
文九章白面无须,这时却也不顾忌斯文,他平生最是讨厌莽撞的女子和目不识丁者,本以为冰原也就只有个别这样的人物,怎知道今日又多了一个,真不是一般的讨厌,嘴上更加不饶人:“你要这砚台何用,连个笔划都还学不全。”
若儿本想骂上一番,脑里突然精光闪过,“先生可为先生?”
九章懒得应声,一脸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