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看了他半天,见他没有一点想招认的意思,便只能放弃了这个威胁。随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打击汪文言的办法:“其实就算你不招认,我们也有对付那些人的办法。你应该还记得丢了广宁,差点被杀的熊经略吧?我听说当日你就曾受命于叶向高等人,想要贿赂魏公公救他一命,如今此事便要东窗事发了。那些人表面看来一心为公,其实还不是与边关大将有往来?若是这事被皇上知道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样?若是现在你肯指认他们,我还可以饶过你的那些家人,不然的话,等到事情揭开,不但你和东林一党的人要死,你的家人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了。你好是好好地考虑一下吧!”
在听到前面的话后,汪文言的面色就比听到自己的那些亲人会被关进诏狱时更为难看,一时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知道这次的事情真的严重了。
第66章阉党的反扑(3)
清晨,后宫的一处殿宇之中便传来了一阵锯子将木头割开和锤子同木头相碰撞的声响。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已经等了好一会的魏忠贤才拿着一份表章走到了殿前,恭敬地说道:“奴婢魏忠贤有要事求见皇上!”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里面传出了一声不是太情愿的声音,但那木匠工作的声响却没有停顿。魏忠贤立刻轻声走了进去,只见诺大的一个殿中满是木料,以及各种精巧的木制零件,其中有有一个身着明黄色锦衣的少年正在一块木头之前拿着锤子在敲打着,他便是当今大明朝的天子朱由校了。虽然魏忠贤已经到了他的身前,可他却是理也不理,依旧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直到他完了手上的工作,抬头想找一件新的工具的时候才看到了对方:“怎么你还在这里?有什么事便快说吧,没见朕很忙吗?”
魏忠贤很是乖巧地将皇帝要的一把刨子递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才将手里的表章高举过头顶:“皇上,这几日来据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查,发现京中有人与边关守将有所勾连,此事事关重大,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特来禀报皇上,还请皇上定夺!”
“嗯?竟有这事情?”朱由校听到这个消息,手上的动作便也停了下来:“你将他们奏上来的情况说与朕听,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行此大逆之事!”
魏忠贤立刻就将他们在前日夜里就准备好的一切读了出来,因为知道皇帝的学识不高,所以里面的话多平常的言语,而不象东林党人的那些辞藻华丽的文章。听了好一会之后,朱由校突然道:“停住!你说叶向高等人和辽东经略熊廷弼有着勾连,可有什么证据吗?他们可是三朝元老了,如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见皇帝居然难得如此清醒,魏忠贤也有些纳闷。但他今日前来早就有了好几手的打算,所以便立刻将叶向高等人命汪文言营救丢了广宁应该处斩的熊廷弼一事说了出来,当然其中撇开了自己,只说当时自己只是受他们的蒙蔽才会同意饶了熊廷弼的性命。但是这话还是让朱由校听出了破绽:“依你这么说来,那叶向高等人便不是勾结边将了。因为那时候这熊廷弼已然获罪,手上没了兵权。”
想不到今天的皇帝居然会这么清醒,魏忠贤也觉得很是头痛,但事已至此,自己就必须得支持下去了,所以魏忠贤便继续道:“皇上,若不是叶向高等人与那熊廷弼一直就有关系,他们怎会在他必死之时出手相救呢?而且此人最近与那汪文言和赵(南星等辈也常有往来,虽然他现在没了兵权,但在辽东依旧有着不少的部下。皇上,若是不防的话,只怕……”
虽然朱由校对朝事并不如何看重,但是却也知道真要如魏忠贤所说的那样,自己可就有些危险了,所以他的脸上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难道那熊廷弼逃过一死还想着作乱之事吗?那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置此事?还有,那叶向高他们真的有不臣之心吗?”
“回皇上的话,奴才却也不敢完全保证确有其事,但是叶向高与熊廷弼有着联系却是真的,而辽东的守将中不少是熊之部下也非虚。所以此事奴才以为即使不中也不远矣。奴才只是担心皇上和我大明的江山,所以才冒着被人以为是诋毁他人的罪名来向皇上进言的。”魏忠贤说着便跪了下去,看上去倒有几分直臣的模样。
朱由校心中转了许多的念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问魏忠贤道:“那以你看来,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妥当呢?”
魏忠贤忙道:“以奴才看来,这熊廷弼早已是犯了死罪的,便不能留他了。至于叶大人他们,是不是也应该交给锦衣卫的人去审他们?奴才以为,这样一定能问出些什么的!”
“不可!朕也不能因为东厂和锦衣卫的一面之辞而将他们都定了罪,总得要让他们分辩一下吧?这样吧,你这就命人去将那熊廷弼先抓了起来,至于叶向高他们,朕会派人将他们召进宫来,看看他们是如何奏对的。”朱由校说着便不再理会魏忠贤,继续忙于自己的木匠工作之中。这回答让魏忠贤很不满意,自己这么早进宫来为的就是想趁着皇帝在忙于木工活的时候让他听从自己的方法,不想却成了这样。但是皇上的金口已开,魏忠贤也无能为力了,所以在磕了头后他便退了出去。
一到外面,魏忠贤便立刻让人去将熊廷弼先抓了起来,然后等着东林党人进宫来。
当唐枫从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在解惑的服侍之下,唐枫才从床上起身,却依旧是头疼不已,而且还口干舌燥。苦笑了一下后,唐枫对解惑道:“我昨夜喝了不少的酒吧?倒是累你要服侍我了。”
解惑一边给唐枫穿上衣服,一边道:“公子也是心中为难才会这样的,我还是那句话,解惑怎都相信公子你的为人,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做错事的!”听到他的话,唐枫心下感激,拍了下解惑的肩膀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因为昨天给魏忠贤出了那么一个主意,所以唐枫心里很是放不下,便想出去看看今日会出什么事情。
但当他们二人走到前院的时候,却看到有一人正大步走了进来,却是那锦衣卫的百户吕岸突然上门来了。看到这人脸上所带的喜色,唐枫似乎就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在稳定了一下心神后,他才迎上去道:“不知吕大人到来,在下有失远迎啊!”
“唐大人太多礼了,今日属下是来恭喜唐大人你的!”那吕岸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唐枫显得很是巴结,这让唐枫有些发愣。看他的模样,吕岸立刻就醒过神来:“唐大人从昨天晚上到宿醉一直在家中吧?这就怪不得大人你不知了,此次大人为魏公公立下了大功,不日就会高升。为了保护大人你的安全,小人是被田大人派遣来的。”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枫急忙问道,虽然他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今日一早,公公他们便向皇上进言参了那熊廷弼一本,如今他又被关进了诏狱之中,同时几位大人还顺带着将叶向高等朝中大人与汪文言联手保那熊廷弼的事情也上奏了。看如今的局势,用不了多少时日那些大人们就要自身难保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小的从别人那听来的消息罢了。听说这计策是唐大人你先提出来的,所以田大人为了怕消息走漏有人来寻唐大人你的麻烦,所以便命小的带了几十名手足前来保护大人周全。”吕岸恭敬地说道。
听着他一口一个“唐大人”地称呼自己,唐枫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自己就是凭借着将这些为国为民的人除去才得到这个锦衣卫百户的尊敬,这和自己在歙县时因为与汪家的争斗而得到百姓的尊敬是多么的不同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只是那个歙县的县令。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他只能收起这自责的心情,问道:“如今的局势怎么样了?那些东林党人可发起了对我们的反击了吗?”
“这小的却是不知了。只知道魏公公、魏大人、顾大人他们进了宫后便没有再出来,显然还在御前和东林党人在争辩吧?不过唐大人你也大可放心,现在一切主动之权都在我们的手上,他们已经无法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吕岸忙回答道。
唐枫没想到对方行动如此之快,只得在心里对熊廷弼这个自己从未见过一面的明朝大将说声抱歉了,若不是自己的缘故,他或许还能再活上一段时日。看唐枫在那默不作声的,吕岸又说道:“适才见唐大人似乎想要出去。若是如此,有什么在身边大人只管放心外出便是。”显然他是想趁着唐枫还没真的发迹之前多奉承下他,自己的将来也好过些。
唐枫却没有领他的这个情,只是道:“原来我也不过是想出去探听下魏公公他们可出手了没,既然你都将这消息带来了,那我便不必出去了。”说着,转身往回走去。
发现自己的马屁没有拍成功,那吕岸的脸上有些尴尬,但如今对方的身份不同了,就连指挥使大人田尔耕都对他如此巴结,那自己就更难拿他有什么法子了。
“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有些闹大了,说不定阉党真会因为我的几句话而提早上台,那对大明王朝岂不是更为不利了吗?想不到我一心想延续大明王朝的心却办了这么一件混帐事情!”唐枫一面往里走着,心里一面在埋怨着自己。但这时候一切看来是无法挽回了。
第67章相互攻讦
十二月二十,离着除夕不过十天而已,天启三年的这个年关显然不会象往常那么的平静了。就当京城中的普通百姓人家喜气洋洋地等着过上一个好年的时候,朝中的局势却因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而正发生着强烈的动荡。朱由校这个并不称职的皇帝此时便在暖阁之中召见了东林党和阉党的一众人等,皱着眉头听着他们相互之间的攻讦。
就在刚才,魏广微已经代魏忠贤将他们认定叶向高等人与熊廷弼相勾结的证据当场宣读了一遍,然后他们便静看着一众东林党人,等着他们的辩解。
叶向高等人没想到自己等递上去参奏魏忠贤的奏疏皇帝不但一句没有提及,反而还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加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都有些懵了。好半晌之后,赵(南星才跪了出来道:“回皇上,臣等绝无与边将勾结之心,还请皇上明鉴!”其他人一面也都跪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很明智地决定先保住自身为上。
“皇上,事实俱在,可容不得他们不认。那熊廷弼丢城弃地,按我大明军法就当开刀问罪,若不是有他们从旁维护,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如今他已被锦衣卫所拿,只要问出真相,便会将之呈递到皇上面前。”魏广微立刻也上前说道。
朱由校看了这些跪在自己身前的官员,心里也很是疑惑:“他们究竟有没有和熊廷弼勾结呢?若是没有,他们怎么不说呢?”心下起了疑,他面上的表情自然也不是那么好看了:“你等说无此心,那为何当年却要救那已经是死罪的熊廷弼?这却让朕猜不透了。”
叶向高知道自己等人相救熊廷弼一事皇帝是完全相信了,所以只有给他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才能消了他的疑心,于是便回答道:“皇上,臣等如此行事实在是为了我大明啊,并非臣等与那熊廷弼又何私交。熊廷弼自万历四十七年之后便戍守辽东,使金人不能寸进,对我大明实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天启二年之时他所镇守的广宁失陷,而使辽东大片领土为金人所侵,但其也是因为与巡抚王化贞有了矛盾才有此败,故罪不在他。我等保他,为的就是为我大明留一国之利器,实非出于私心啊皇上!”
“好一句并非私心!叶大人,当日你又不在广宁,如何能知广宁之失不在于他熊廷弼呢?”顾秉谦突然出声问道,“我看这不过是你为了替熊廷弼遮掩的托词罢了。你之所以费尽心机地想要救那熊廷弼,便是因为看重了他手上的兵权,你想与他内外勾结!”
“皇上,臣冤枉!”一听这话,叶向高立刻就磕头道:“臣身受朝廷大恩,历任数代天子,对皇上的忠心可表日月,实不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想法,这是顾秉谦的诬陷!而且他道臣不在广宁便不知真相,莫非他便在广宁吗?他又如何敢肯定事情不是如此呢?”
朱由校听着两人的话都觉得有理,一下便踌躇了起来。这时深明皇帝心意的魏忠贤便开口了:“叶大人你说他们不在广宁所以不知其中内情,但咱家却可以告诉你,咱家已经找到了一个当时就身在广宁的人,他的话总可以相信了吧。皇上,还请恩准此人晋见!”
朱由校一点头:“那便宣此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布衣的男人在几名小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暖阁,他跪到最后说道:“罪员王化贞见过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想不到来的居然是与那熊廷弼相争许久的王化贞,一众东林党人的面上就露出了一丝紧张,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为了自保而说出些捏造的话来。但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那魏忠贤便已经开口了:“王化贞,今日皇上要听你说说当年那广宁为何会失守的。你其时便身在其中,想必应该不会再有人说你的话不可信了吧?”说着看了一眼叶向高。
叶向高心知要糟,但这时已经没有了阻止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此人尚有天良,不会说出一些与事实相违背的话来了。王化贞在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说了起来:“原来罪臣也只当那熊廷弼是一心为朝廷戍守边疆的人,所以对他好生相敬,不想之后的事情却让罪臣大为惊讶。记得当时是天启二年正月,后金在贼酋努尔哈赤的率领下兴兵五万来犯我广宁,臣率兵拒之,倒也不怕他们。其后几日,贼兵久攻不下便起了退兵之念。罪臣眼见此是将贼人杀尽的大好时候,便命熊廷弼提兵来援,与我一道共破贼兵。不想他虽然表面答应,心中却另有他想。也是罪臣用兵不当,被贼有机可趁,出城破兵不成反被贼所败。若那时熊廷弼能将兵而至,我广宁城也不会沦陷,不想他却不发一兵一卒。罪臣率军苦战数日,最终才使广宁失守。待罪臣后退到右屯方见其军,然此时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了。臣有罪,还请皇上重惩,但他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却不思守土,也是罪责难逃。然这一年多了,臣被关于狱中,可他熊廷弼却只是革职而已,臣实在是不服啊!”说到这里,王化贞已经跪伏于地,痛哭了起来。
“这……这……”朱由校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大变,显然是怒上心头了:“竟有此事?”
魏忠贤此时也忙说道:“皇上息怒,为了这等样人而伤了龙体实在是不值啊。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看来,这熊廷弼之所以如此做恐怕还有其他考虑啊。他显然是想保住自己手上的兵马以为己用,而叶向高等人正是他保住兵马的目的所在了。还有皇上初御大宝之时也曾有人告这熊廷弼在边地假名增税,勒索小民,声言筑城御敌,实是误国欺君,却也因为有人相救才得以幸免。而那出言救熊廷弼便是杨涟杨大人!”
东林党中人想不到他连数年前的事情都给翻了出来,而且还与眼下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都有些佩服他们在来之前所做事情之细致了。但是这下他们也知道更难应付了,只要看到皇帝的模样他们便可以肯定皇帝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
过了好久,朱由校才慢慢地说道:“叶卿、杨卿,你们可有什么好说的吗?”
“此事是他们早已设计好的,臣等一时也无法拿出新的证据来反驳他,但是只听这王化贞一面之辞对熊廷弼可很不公正啊。”赵(南星见没有其他人说话了,便只能站出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