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将他们全部擒下,与杨长洲照过了面后,唐枫已经有十成把握可以肯定这些人的身份是白莲教的了。大年夜里袭击魏忠贤的府邸,他就觉着似乎是少了个什么人,现在看来一定是他早一步有所察觉离开了。联系再早之前自己得到的那份联络白莲教的书信,唐枫就能确定这个杨长洲是白莲教中人的身份了。所以一见到他来到面前,唐枫便是一笑道:“杨兄,年前一别,别来无恙乎?”
杨长洲见一进来就被人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心里一紧,脸上勉强笑了一笑:“唐大人说笑了,我现在已成你的阶下囚,何来无恙之说?”
“好,杨兄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也就省了我费一番唇舌了。你也是久历官场的人了,想必不用我提醒你现在叫你来此的目的所在了吧?”唐枫微笑地看着他。
杨长洲还没说话,一旁因为背上受伤疼痛难忍而面目有些狰狞的侯长老就破口道:“狗官,休想从我们的口中知道任何事情,我劝你还是省了这口气吧,把我们杀了!”
“哦,想不到这里还有位无所畏惧的人呢?敢问前辈高姓啊?”唐枫全不为他的无礼所动,依旧是一片的平静。侯长老却不吃他这一套,不但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大声疾骂,只求一死。看他居然如此强硬,唐枫的面上稍稍露出了一点不快。
一看唐枫的面色稍变,那杨长洲就立刻答道:“大人,他乃是我白莲教中的五大长老之一的侯长老,他为人较为暴躁,还请大人不要介怀。”
“你!”侯长老见杨长洲如此没有骨气,心里大怒,正想再骂的时候,一名衙役已经得楚县令的示意上前一掌掴在了他的脸上:“给我闭嘴!”侯长老还没有受过如此的羞辱,被这一掌一下子就给打得有些懵了。
唐枫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我只想和你们好好谈上一谈的,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这位侯长老太也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来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他的话音一落,就有县里的衙役大步上前,将侯长老拖下去,不一会外面就响起了一片嘭嘭声,那侯长老倒也很是硬气,虽然身上本就带了伤,又遭到如此重责,却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唐枫听了心里也不禁有些钦佩这个老者了,不过现在自己和他们是处于敌对的关系,当然不会因此对之稍留情面。他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看到杨长洲的表现后,他能看出这是一个惜命的人,那就正好可以借侯长老来威吓他。
果然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声响,杨长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连他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唐枫见他的模样,就知道可以再问一问了,便又说道:“好了,杨兄,你可以将你们来这里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了吗?”
“我们来此是奉命杀你的。”杨长洲不是一个有操守的人,不然他也不会甘心雌伏在魏忠贤的身下了。如今自己全数被擒,而且对方上来就是用刑,早就吓破了他的胆子,一见唐枫过问,就忙不迭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我们的人得知唐……大人你赶来的南方,就猜到你会来歙县,所以特命我们来此等你,寻找机会杀了你为大少主和其他死在你手上的圣教教众报仇雪恨。”
唐枫闻言微微一颔首,对方所说的与自己所想的相一致,看来对方的确是没有隐瞒了自己什么了。随后,他又问道:“在歙县除了你们之外,可还有其他的白莲教的人吗?”
“没有了,我们的人都已经被唐大人你所抓,无一人逃脱。”杨长洲答道,他心里也是暗恨啊,早知道如此,自己就该早些离开的,就象当日在魏忠贤那里,在看到他进宫久久不回,他就心生胆怯地离开了魏府。现在看来,这次自己还是太急于立功了。
“那你们白莲教也太小瞧我唐枫了吧,只派了你们这二十来人就想取我性命?还是你尚有什么没有交代呢?”唐枫眯起了眼睛,充满了不信任和威胁地看向了杨长洲。
“这个……”被他这么一看,杨长洲的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实情说出来。虽然这样一来短时间里自己不会受什么苦,但一旦为教中的人知道是自己招出的一切的话,只怕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外面用刑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然后几名衙役已经拖了那如一摊烂泥般的侯长老走了回来。作为一个合格的用刑衙役,他们最是了解该怎么对人犯用刑。有那送了钱的,他们三五十大板下去,可以不伤人元气,但一旦得罪了他们,那同样的三五十板就能让人筋断骨折。这次是在唐枫的面前,又有县尊下了令,他们自然不敢留手,所以只是五十板,就已经让侯长老受了颇重的内伤。再加上之前他被解惑伤了背部,两伤交加之下,便是有内力护体也去了大半条性命。
看到原来跟头狮子般的侯长老居然变成了这付模样,杨长洲的心里就更加害怕了,自己若是也受此待遇的话,只怕不用十板,就能去见阎王了。心里一怕之下,他就再也不敢隐瞒了:“唐大人说的是,我们圣教的确不是只派了我们一路人马来对付你。”
“哦?那其他人呢?”唐枫问他话的同时,看向了地上已经半昏迷的侯长老,他知道对方还能听得见自己两人的对话,以此人暴躁的性子,若是杨长洲说了不利白莲教的事情,他一定会有所反应的。果然在一听到杨长洲说还有人马时,他的身体就是一僵。
杨长洲可没去注意唐枫的目光,而是自顾地回答道:“教主这次为了要能顺利除了唐大人,派出了我教中的三位长老,除了侯长老和我带这些人来歙县寻找机会之外,其他两名长老和一些好手都先去了江南。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唐大人你此次的目的地是江南的山阴,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在说完了这一切之后,杨长洲才无力地趴在地上。
听到杨长洲的话后,那侯长老更是不安地抖动了起来,奈何现在他全身已经没了气力,连说话都不成了,只得以急促的喘息来表达自己的愤怒。这一切落在唐枫的眼里,使得他完全相信了杨长洲的话。他一笑之后道:“很好,你肯与朝廷合作,本官是不会为难你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道这一次白莲教的人在哪里落脚吗?”
“这个……小人确是不知了。”杨长洲生怕唐枫不信,又解释道:“他们去时也没想好怎么行动,所以我自然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等着大人了。不过,我想在一些衙门附近一定有着我们的人,因为那些地方是大人最常出入的所在。”
“好,你能如此坦白,本官很是高兴。来人,将他带去牢里,找一间干净的地方将他关起来吧。”在将他们二人都带下去之后,唐枫又提审了几名白莲教的普通教徒,他们虽然知道得不多,却也能让唐枫检验杨长洲有没有骗自己。最后他可以肯定对方是说了真话了。
看唐枫如此轻易地就将想要的答案都问到了手,楚县令不无赞叹地道:“都说锦衣卫的唐大人最擅长盘问之术,下官这下总算是见识了。佩服啊佩服。”
唐枫呵呵一笑:“楚县令过奖了,这不过是一些小技罢了。对了,这些白莲教的逆贼,就先交由县令你看管了,待到本官将其他的逆贼擒获之后,再把他们一同押去有司衙门受审。”
“是,下官一定不负大人所托。”楚县令欣然应道。他知道这一次若是能将白莲教的人一网打尽,自己也能沾唐枫的光立下功劳,这对自己的仕途可是大有帮助的,如何能不喜呢?
第478章唯一的疏漏
歙县大牢自从几年前的汪家一案后还从来没有一次同时关进这么多人,而且这次是县令大人亲自带人将人犯押来的,这些平日里偷懒耍滑的狱族们一个个的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一众白莲教徒给关进了一间间的牢房之中。
这些人因为个个都有着武艺,县里的人不放心将他们随便看押,所以都给他们戴上了重重的镣铐,这样一来,这些人走动起来就带了一片哗啦之声,吵得整个牢里都不得安宁。原来正窝在草堆里不知怎么是好的汪德道便被这些人闹出的动静给吸引了目光,这一看不要紧,他一下就认出了其中的某个犯人正是昨天来见自己的人。原来还想着让那人来救自己呢,却没想到连他们自己也被抓了进来,这让汪德道很是丧气。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之前金七闻跟自己所说的话,他们的目的是与自己一样的,也就是他们也是要对唐枫不利的人,莫非他们已经得手了吗?一想到这一层,汪德道心里就一阵紧张,只想张口问问他们,但因为此时身边满是衙役狱卒,他又没胆子开这个口。
汪德道的那副样子很快就被金七闻等看到了,一见是他,这些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正是因为之前自己想要和他取得联系,来牢里见了他,才会被唐枫的人所盯上的。所以众人全都恨恨地瞪向了汪德道,只恨现在他们无法动手,不然早就将这个害得自己成为现在这样的罪魁杀死了。
被他们的眼睛这么瞪着,汪德道的心里也是一阵发毛,同时一个不好的想法已经冒了出来:“这些人显然没有达成所愿,所以才会如此恼怒地看向自己。”
正当汪德道猜测的时候,一名将要离开这里的衙役彻底地告诉了他答案:“兄弟们辛苦一点,这几个可是重犯。不但是县尊大人,连京城来的唐大人对他们都很是重视,你们可不要让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啊。”
众狱卒见说话的乃是衙门里有些头脸的班头,便郑重地应了一声。那班头见话已经传达了,便哼着小调走了。那些狱卒打量着那些个白莲教众,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但是既然事关重大,这些人也不敢再轻忽大意了,当即就留了人在这阴森的牢房之中,彻底看住这些个要犯。这样一来,汪德道就更没有机会向他们询问出了什么事了。
其实汪德道还是不知道的好,若是让他知道唐枫这次之所以能够看破这些人的阴谋,从而将他们一网成擒都缘自自己的夜探柳宅的话,只怕会悔得吐血。
柳家,唐枫坐在那里一派的云淡风清,但在他周围的几人却是神色凝重。过了好一阵之后,张泰才道:“大人,以卑职之见,我们还是在这里再留一些时日,待江南一带有了消息之后您再南下吧。不然恐怕会有什么危险啊。”
“是啊大人。”做为这县里和唐枫关系最好的胡烈也在旁劝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些白莲教贼人欲对你不利,怎么能让您就这样再冒险呢。虽然我们歙县人手不足以保护大人的安全,但只要大人下了令,从徽州府,乃至于南京都能调来人马啊。”
“我并不是因为担心这里的防御力量不足才要离开的。”唐枫呵呵一笑:“如今我代表的乃是朝廷,怎么可能因为有一些宵小之徒欲对我不利而退缩不前呢?”
“可是大人……”张泰还待再说什么,却被唐枫摇手打断了:“你们不要说了,我意已决。当日在山东,在京城,在全不知道他们实力,在当时的事态与我很是不利的情况下,本官都能将这些贼子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在江南我自然更不会怕他们了。何况现在他们的意图已经暴露,所在的地域也已经被我们掌握,你们认为他们还会对我有所威胁吗?”
唐枫在喝了一口茶后,又说道:“另外,我已经派了人去通知浙江方面的锦衣卫了,让他们暗中调查这些贼人的下落,可能不等我到,那些人已经落网了。若是他们真的藏得深,连我们的人也找不出他来,我就更应该走这一趟了。”见胡烈张口要说什么,唐枫抢先地说道:“白莲教做的乃是谋逆的大事,被抓便是一死,平日里就很是小心,现在他们的人被我在这里抓了,那就更如惊弓之鸟了,没有必然的把握决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藏。他们的目标是我,若是迟迟不见我出现,他们必然会心生畏惧,从而离开,到那时我们想要再抓他们可就难了。现在有了他们的一些线索,为了抓获他们,便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大人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卑职只有领命而已。”张泰叹了口气后道。
唐枫看看两人都是一脸的苦相不禁笑了起来:“你们太也多虑了,以本官身边这些侍卫的保护,区区一些白莲教的人是伤不了我的。现在我可不是全无准备的时候啊。”
“大人你说的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你现在立刻就去江南是不是太快了一些?”胡烈皱眉说道:“当地的锦衣卫要搜寻这些贼人总是要些时候的。大人何不先在歙县待上几日,待到那边有了消息之后,再行南下呢?”
“放心吧,本官并不是立刻就去浙江,而是打算先去一趟苏州。”唐枫说道:“我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在去苏州见个故人之后,再往浙江而去。我想有这点时间,在那里的锦衣卫应该能查出一些有关白莲教的蛛丝马迹了。”原来在这次回江南之前,唐枫已经有了完整的打算,去苏州除了代皇帝去看看那里的吏治之外,更要紧的是他想去见见自己的旧友徐沧。
当然,这也不是光为了和他叙旧的,唐枫有着自己的打算。在去年年末打下东厂时,唐枫看到了建功的火器时就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想做而不可得的事情,使明军的火器得到加强,而徐沧手中就有达成自己所愿的东西在手,所以无论在公再私,他都要去一次苏州了。
见他原来早有了其他的打算,胡烈等便也不再相劝了,只是在又说了一些话后,便离开了柳家。
就这样,在柳家待了不过三四日,唐枫就携着自己的妻女离开了歙县继续往南而去,这一次他原来是想回故乡看看的,却因为皇帝的命令而要查察当地的吏治。现在因为歙县的突发情况,他又不得不想办法去对付想对自己不利的白莲教,这让唐枫心里起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劳碌命,就连想要休息几个月都达不成心愿。不过他也知道,白莲教作为一个深怀野心,又有着一定实力的邪教,乃是整个大明的不安定因素,自己绝不能让他们再这样猖狂下去,即便花费多一些的精力来对付他们,也是很值得的。
唐枫离开了歙县,自以为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妥善安排,但是智者前虑总有一失,因为白莲教的这一次出现,却让他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本来他应该留意的人——汪德道。虽然他毁去了容貌,身形也与以前全不相同,但只要唐枫能静下心来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想起他的身份的。奈何因为白莲教的这么一闹,使得唐枫将他忘到了脑后,就连跟楚县令都没有再交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