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似月君心(下)(2 / 2)

月上重火 君子以泽 1904 字 1个月前

“为何是最近才反悔?”

上官透顿了顿,道:“你不觉得……原双双对林奉紫好得有些古怪么。”

雪芝如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便是亲娘宠女儿,也没这样严重。”

“罢了,现在不聊这些。不论如何,一切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上官透站起来。

“慢着。”见他停下来,她焦虑道,“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有的事情说清楚比较好,你不必因为我是病人才……”

“等等。我去把这个扔掉。”上官透晃了晃手中的梨子核,也不等她回话,便转身出去。

然后,他这一天都未再回来。

日子是指缝间的流水,转眼便是两个月。大年三十夜,雪芝过得很不痛快。那一日,整个重火宫的人都欢聚一堂,上官透还把裘红袖、仲涛,以及月上谷的重要部下都带了过来。可以说,那是这些年来,重火宫最热闹的一夜:裘红袖和仲涛对雪芝的美貌赞不绝口,但对她和上官透的事只字不提;穆远一直很安静;上官透替她添饭夹菜,不时会和大家说笑,除此之外,还是不冷不热;四大护法一直有说有笑,连海棠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满面悦色;林宇凰则是大家的开心果前辈,把大家逗笑到人仰马翻……也不知为何,雪芝看这一切却不顺眼,非常不顺眼。林宇凰发现她心情不好,便为她倒了一杯酒,说要和她划拳。雪芝没有划拳,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上官透慌得冲到她身边,抢过她的酒杯,还斥责她说伤口没好怎么可以喝酒。林宇凰拍拍上官透,让他放松,说适量的酒无妨无妨。上官透话在心口难开,便叫朱砂和自己换位置,要坐在雪芝旁边。雪芝挣扎了几次,都被他严厉地拦下来,便不再碰杯子,拧过头去埋头吃饭。

不过多时,烟荷端来了糖醋鱼,还笑嘻嘻地说,这是某人亲手为宫主做的。经过这长时间的独处,在场的重火宫人都心知肚明,上官公子和他们宫主有了点小苗头。林宇凰清了清喉咙说,一个从不下厨的男子为一个女子做菜,那是为何?而后大家都跟着笑起来。上官透还是分外低调,为雪芝夹了一块鱼。雪芝吃了一口,吐了,撇撇嘴道:“一点都不新鲜。难吃。”

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片刻过后,烟荷和朱砂还使劲朝雪芝使眼色,生怕她伤了上官透。林宇凰也打圆场道:“闺女,最近过年,渔夫都不打渔,鱼肉虽放了几天,但都在冰窖里,绝对不会老。上官小透是有错,但这鱼没错,你说是吧……”

上官透只淡淡道:“那吃点别的菜吧。”

“我就想吃鱼。我不吃了。”雪芝扔了筷子,搬了凳子自己坐到一边去。

上官透不说话,也放下筷子,默默出去。大家面面相觑,气氛尴尬起来。林宇凰对她小声道:“这鱼你爹我是吃了,上官小透比不过名厨,也是个贤惠好夫君的料,闺女这明摆着是挑事么。就算有脾气,也别今天发好不好?今天是大年夜啊,你就是不喜欢他,如此不给他台阶下,也不大好罢?”

雪芝直接转过去背对他。林宇凰无奈,也不和她多说,回去继续用膳。随后,她还听到俩小丫鬟窃窃私语,说宫主最近越活越娇气,真难伺候,情绪因此更加烦躁。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吃完饭,正商量着出去放鞭炮,上官透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鱼。他把鱼递给朱砂,低声交代她找厨子赶快做,一定要新鲜的。看见他白皙的手已经被冻伤,还有不少被划伤血痕,雪芝眼泪夺眶而出,嘴上说的却是:“你出去!”

这下裘红袖都看不下去,说妹子你怎能这样刁蛮,别因为一品透喜欢你便胡作非为行么。仲涛也跟着应和说,雪芝妹子这便是你不对,怎么说这也是光头的一番心意不是。然后,上官透没走,雪芝先行离席。当晚她发了高烧,烧了两天才好。上官透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但一如以往,与她保持着距离。几天后,奉紫来拜年。雪芝一看到她那张以前分外讨厌的小脸,居然更觉委屈,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结果又莫名其妙地发了烧。上官透总算有了点反应,把为她看病的大夫叫来,声色俱厉地训斥一顿。但是,一回雪芝的房间,他又变成之前那个模样。

雪芝想,上官透会这样情绪不安,大概是因为她的伤好不了,他脱不开身吧。从那以后,她再没发过脾气,只是在默默等待痊愈的一日,也很配合周围的人,按时吃药休息。但是,每一天睡前依然会期待的事,便是第二天起来,床前的椅子不是空的。

转眼间又过了一段时日,冬末春初,梅花凋零,几支寒樱淡红,在屋檐露出花苞。雪芝手上的伤已完全复原,背上伤口却时常隐隐作痛,她发现,只要心情不佳,伤口便会疼得格外厉害。所以尽管情绪浮躁,她还是会努力保持平静。她的窗前,有一个青瓷花瓶,原是插着红梅。而现在,上官透每日都会换上一枝新的寒樱。春节方过,窗纸也换成了大红色。她已能下床走动,但还不能出门,也不能吹风。于是,每天她都会隔着大红的窗纸,看着窗外樱花倩影。眼见暖春将至,上官透温柔的冷漠却冰封了一切。

这个早晨,上官透进门,带来一个消息:柳画和夏轻眉成亲洞房花烛夜,柳画逃了。雪芝正在拨弄花瓶中樱枝,只轻轻嗯了一声,对此并不关心。上官透道:“一百天将至,想来芝儿的伤也快好了。”

“是。”雪芝漫不经心地摘下一片樱花瓣,粘了点水,将它贴在窗纸上,浅浅笑道,“对上官公子来说,这一百天恐怕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百天罢。”

上官透没回话。

雪芝也不再多说,只是将一整枝樱花都从花瓶中抽出,推开门扔了出去。

翌日,花瓶中依然换上了一枝新嫩的寒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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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出自汉·乐府《古相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