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还振振有词:“这块地方是公家的!”
那时候的小越泽,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走进便利店里,买了一大堆东西,抱着纸袋子走出门的时候,掉了一双手套在地上。
他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安慰,可,刚要上车,身后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小哥哥!”
小越泽扭头,就见那个小女孩已经朝他跑了过来,红红的手上捧着一双手套,她的脸干干净净的,
“小哥哥,你的东西掉了!”
少年越泽皱了眉:“这不是我的!”
小女孩也疑惑地蹙眉,很坚持:“是你的啊,我看见从你袋子里掉出来的!”
“我都说了不是我的!”少年越泽冷冰冰地凶了她一句。她一抖,瑟瑟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乌溜溜的,像小动物,警惕地看着他,
他脸色不好,不客气地关上车门。
暗灰色的车窗外,女孩儿拧着细细的眉毛,清黑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不解,还有点儿委屈。
车开动时,越泽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影儿,心想,真是烦人的小女孩,再不见就好了!
可第二年夏天,他再次见到了她!
是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她捧着破破的小盒子,追着来往的人讨钱。
有人往她的盒子里扔上几个硬币,她就会笑嘻嘻地点头俯腰;有人不耐烦骂她几句,她也笑呵呵地说对不起。
他再次心情不好,默默地走过,脚步停了又缓,缓了又停,直到某个瞬间,终于,有一双小手抓住了他的t恤。前进的步子彻底凝滞。
身后的声音,没有那个冬天夜里的理直气壮,而是模糊的口齿不清。是啊,这是一件多丢脸面,多难以启齿的事啊:
“小哥哥,给点儿钱吧!”
他转身,无声地看她,眼眸又深又沉。
她许是被他寂静幽冷的眼睛吓到了,手一抖,松开了他的衣衫,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也没有逃跑,仍是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害怕,没有躲避。
她或许是看到,这个少年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找同龄人讨钱,让心底深处的羞耻在一瞬间成百上千倍地放大。
阳光下,她的脸,红了。随即,默默低下了头。
可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一叠红色的钱放进了她的盒子里。
她惊愕地抬头,少年已转身离去。
越泽记得,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孩儿。
直到很多年后,直到他长大了,有次去尹天野家玩,看见秦景导演的电影台本上,编剧的名字,写着“莫允儿”。
他心底一动,故作无意地问,秦导演用的是哪儿的名编剧呢。秦景说只是学校的同学,但以后一定会是名编剧,还说是从d市来的,很好的一个女孩子。
他这才想,原来是搬离了这个城市吧!
所以后来,尹天野去片场看秦景导演的时候,越泽也跟着去了。于是,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让他很意外的是,女孩开朗又活泼,脸上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和秦景她们几个女生一起的时候,笑声像铃铛一样。
这样子,一点儿都看不出是那个童年过得极其凄惨的女孩子。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认错了,可名字没错,那双眼睛,那张脸,也是没错。
其间还有一个小插曲,他坐在休息室里休息时,她刚好推门进来,多看了他几秒。
他抬眸看她,一眼就看出,她并不记得他了,只是一种女生被好看的男生吸引而多看几眼的情况。
被他逮个正着了,她脸一红,窘迫地吐吐舌头,随即却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拿了东西,飞快地溜出去了。
那天,他不时地去看她的笑容,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像是心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放下了。
只是,后来他听说了倪家的孙女抱错的事情,知道她原来应该叫倪珈。
自那之后,反而没见过面了。
在倪家奶奶的寿宴上,真正的莫允儿仍旧像是倪家的大小姐,与张兰和倪珞是亲密的一家人,迎客招待;而真正的倪珈,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就连宴席上她的座位是空的,也没人提起。
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倪珈,困惑而悲伤,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
但是,现在他或许猜想得到的。
越泽至始至终表情淡淡的,直到倪珈吃完了,他才放下筷子。
倪珈见他其实没吃多少,而且因为自己不吃了才放筷子,忙问:“是不是我一个人把你的都吃掉了?”
越泽拿毛巾擦着手,居然清浅地笑了:“没有!”
倪珈片刻晃神,不知道刚才她那句话笑点在哪里!又觉得,他这样的笑真是稀有!
两人步行回了学校,这个时间,学校的林荫道上全是成对的情侣。
看着一对一对甜甜蜜蜜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从面前走过,倪珈有点儿不自在,瞥了越泽一眼,他倒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夜里的风有些大了,吹得倪珈的头发凌乱地飞舞。
倪珈每每用手,把头发好不容易捋顺了,结果又来一阵风,把她的劳动成果捣乱。
有好几次,她的长发甚至会飞到越泽面前,放肆地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