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安乐纯和美善,吾实不忍心毒鸩,亦怕你深恨于吾而不谅解,终改之以芙蓉液。”
“而今七郎已去,平、青、兖俱失,四郎、八郎守幽、冀已是乏力,当今之世,守则被侵,退则被吞,无路可退。你之大志,乃父、乃祖之大业,你真忍心付之一炬?”
“安乐恨你抱手旁观,至旧国倾灭,她父母俱亡,然却一力助你起出地宫秘藏,再自损名誉以救七郎,所谓何者?”
“若璞,今日害安乐者已去,你还不愿归家么?”
信末,沈度的眼泪落于纸上,将墨迹晕开。
“六哥,祖母从小到大就最是疼你。”沈廉自己也跟着抹泪,失了沈度,再失戚母,他就像人生没了灯塔不知该如何行路一般,也是可怜。“六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沈度将信重新叠好,收好,站起身走到院子面山的一边,负手而立,良久才“嗯”了一声。
不是他答应得太过轻易,而是姜真的是老的辣。沈度身上有他父亲的寄托,亦有姬央的寄托。老太太终于是明白姬央当初为何会不遗余力地帮沈度起出秘藏了。
沈度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也就不必再演一些三请、四请的闹剧。
议妥了心头大事,沈廉这才问道:“六嫂呢?她情况怎么样?”
两年多了毫无寸进。
芙蓉液让姬央成了活死人,连生命特征也显得若有若无。她的血液流动极其缓慢,连蛊虫进去也因为无处游走而死亡。
巫医跳完大神,只说神谕说时候未到。沈度素来不信这些,如今却只能寄希望于鬼神。
亦或者真要穷尽天下之力?
沈度坐于床畔,摩挲着水晶盒中姬央的眉眼,“本想着若你醒来,我们便什么也不管,同游天下,我替你执缰牵马,或许你还能原谅我一二。”
沈度低叹一声,“我这一回去,你我怕是再无回环余地。”
水晶盒里的姬央似乎听见了沈度的声音,睫毛颤了颤。
沈度激动地俯身过去,看着水晶盒里姬央缓缓睁开眼睛。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渐渐蓄起泪水。
沈度飞快地打开那机关锁,这锁他摩挲了无数遍,开了无数遍又关了无数遍,如今不过几息就将那锁打开了。
沈度将姬央从盒子里抱出,连声问道:“你能动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巫医。
可是怀里的姬央毫无反应,她的眼睛依旧安静地闭着,唇角那一抹微笑依旧,先才的一切不过是沈度的幻觉而已。
沈度茫茫然地并未及时将姬央送回水晶盒子,他低下头亲了亲那因长久安眠而略显苍白的嘴唇,依旧柔软,却失了她鲜活的清甜。
沈度贪婪地用鼻尖轻轻摩挲姬央的脸颊,他想她想得太厉害了,总幻想着也许他回去了,或许会气得从盒子里跳出来呢?
然而姬央只是安静地躺着。
沈度的轻嗅渐渐变得用力,他一口咬在姬央的唇上,“央央,你还要睡多久?你这样惩罚我,你自己也不好受,美景看不见,美食也吃不着,连热闹都凑不了了,你不觉得无聊吗?
沈度扣着姬央的身躯,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肉里,他将头埋在姬央的肩头,无力、无助双双涌上心头。
沈度的确想过姬央若不醒来或许更好,可是一日复一日地看着她才知道,哪怕她醒来后从此离他而去,也总比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水晶盒里好。她那么爱笑爱玩的一个人,此生若一直居于此,让沈度在奈何桥边如何再见她。
若沈度不想让沈廉找到,沈廉就是再能干十倍,也寻不到他。
终究沈度还是念念不舍地将姬央重新放入了水晶盒子,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缓缓地合上盖子,将那锁归位。
沈度离开时,蓝风铃一路哭着追着送他到了山下。
沈廉一脸看好戏地模样看着沈度,眼神里全是好奇,他六哥为安乐公主而离开沈家,怎的却又在这偏僻之地同一个美貌苗女牵扯不清?
(捉虫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