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2)

她脑中仍混混沌沌,分不清这是何处, 只能看到略眼熟的雕花和浮夸的幔帐悬在头顶,耳边是一声胜过一声的巨大鼾响, 循着声音望过去,却发现自己脚边盘蜷着小火龙,它睡得尤为香甜,小小的爪还紧紧地拉着她的裙角。

记忆缓缓地回归, 她才想起这儿似乎是沿海城的别院,先前为装阔绰豪少, 她曾斥重金租了一整年。

温云仍觉得像在梦境, 记忆中她分明还在生死决斗, 怎么突然又回这院中了?

她小心地将裙角从小火龙爪中抽出,又把被子盖它身上, 这起身朝外走去。

门半掩着,推开的瞬间一道炫目的白色映入眼帘,刺得她下意识抬手去遮了遮, 待适应后再放下来时, 却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已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满园的花草树木无一不被染出层层素妆。

门外透出的凛冽寒气也激得她脑中昏沉散去不少,变得清明起来。

院中那些欢快的嬉笑也传入耳中——

“我们只听到那边噼里啪啦好一阵响, 正想要赶过去支援时,却听到重物入水声响在头顶。”

朱尔崇从客栈老板那儿要了个红泥的小火炉, 上面温了壶酒, 他伸手去摸了摸, 发现酒还未热, 便继续讲着经历:“我们以为是魔修又划着船打来了,赶紧钻出去想将他们一一铲除,哪知道是叶师兄从天而降,落到了那个海穴的洞口。”

“当时他已经在往下沉了,他们仨都看傻了,是我反应够快把他捞起来的!”包霹龙不甘落后,赶紧抢着出来表功。

姜肆跟千黎深坐在那儿听得无语,只想装作认不得这两人。

宿垣真人将揣在袖中的手拿出来,笑吟吟地听这群后辈讲着,自己则是悄悄地将温好的酒倒杯中,一口饮尽。

朱尔崇见状大怒,想抢却又碍于对方是个老头不好动手,只好小声嘀咕:“温师妹的这个亲戚怎么这般不懂事?”

正说到温云,姜肆就眼尖地抬头看向众人身后,惊喜道:“温师妹,你醒了?”

温云的视线自众人眼前扫过,最后落到宿垣真人脸上,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是千黎深说你先前在城中落脚,我们就把你带来了。”朱尔崇连忙起身让出椅子,满脸笑容地解释:“正好你这个亲戚出城来寻你们,这不就巧了,遇上了吗?”

被点名的亲戚宿垣真人摸着胡子点点头,半点没有因撒谎骗了后辈而羞愧的意思。

“温师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当时可吓坏我们了。”

“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不关心你,只是你睡了七天了,这位前辈又说你无事,我们这才趁着下雪出来喝喝酒聊聊天。”

朱尔崇这倒没说假话,刚把温云扛回来的时候他们吓得快丢了魂儿,个个眼泪鼻涕糊一脸。

后来满城地寻医修来看,结果都说温云只是太累睡着了,就连她那只灵宠猪也这么说,他们这才放下心来,该吃吃该喝喝。

姜肆赶忙给温云倒了热酒,包霹龙也从小炉的炭灰中刨出一个小小的红薯递来。

她一一接过,只是却始终望着宿垣真人,睫毛颤了颤,过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他呢?”

声音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问一件很寻常的小事,只是里面的小心翼翼任谁都能听出来。

原本在火炉里掏红薯的,往杯中倒酒的,这会儿都没说话了。

他们这样古怪的态度让温云心中微沉,她喉咙像是梗了什么,明明表面上还是平淡自若,可是藏在袖中的手却在抖。

就在这时,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在这儿。”

她回头,却见撑了把纸伞的叶疏白就站在院子门口。

那把天青色的伞上积了层薄薄的雪,他立在那儿,便像株秀丽清挺的雪松,极其俊秀。

他收了伞朝温云走来,而她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过了会儿才低垂着眼帘,极为淡定地嗯了一声,半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前辈说想吃烧鸡,正好我想出门走走,所以就去买了。”

他低头温声解释着,抬起手示意,温云这才发现叶疏白手中果真提了一只还在冒热气的烧鸡。

宿垣真人取了烧鸡,笑着同温云解释:“他比你还要先醒两天,你可别误会我在欺负他,只是他醒了也不愿意去歇息着,就睁着眼守在你屋里,我怕他熬坏了,这才支他出去走一趟。”

叶疏白有些不自在地微抿唇。

温云抬头看着他,忽然朝叶疏白走了两步,下一刻,毫不顾忌周遭人的眼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包霹龙在边上看得一脸感动,叹道:“真是师徒情深,但凡我师父也有叶师……祖一半的慈爱,我也心满意足了。”

算了,辈分这种事情乱糟糟的,已经说不清了。

姜肆在边上猛点头:“说得对,叶道友跟温师妹真是师慈徒孝。”

千黎深:“……不要随便改成语。”

唯独朱尔崇在边上露出古怪的笑,心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但凡看过梦然师姐写的话本,也不至于单身了几十年也没寻到一朵桃花了。

自从跟梦然师姐合伙后,她负责写话本,朱尔崇则负责将手稿送去万宝阁交接,两人配合默契,狠狠捞了一大笔灵玉,现在他已经阔绰地开始物色各种矿材,预备在年底换柄绝世好剑了!

温云没理这群憨货,她冷静地打量着叶疏白。

眼前这人的确没缺胳膊少腿,漂亮的脸蛋也依旧白净,只是她的眉却越皱越紧。

她握着那双冰冷的手,一时间心情沉重。

修真之人修为高后极少存在体虚这种说法,哪怕寒冬腊月也不会畏惧,所以先前姜肆还敢跳到冰冷的海里捞王八。

但是这会儿叶疏白的手却被冻得沁人,不似平时那般温热。

她怔怔地看着他,艰难地问出一句:“你的修为……为什么没有了?”

朱尔崇这群金丹期修为一直都比叶疏白低,也从来都看不穿他的修为,就跟做题似的,学渣永远都看不懂题目究竟是难是易,所以他们乍一看叶疏白也只觉得这就是高人返璞归真,不觉有异。

但是温云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