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分明的手指拔着鸡毛,沈珩偏偏做得优雅地像是在弹琴,他听到我的话,抬头望着我,“嗯?阿宛会觉得为师很老么?”
我正色道:“师父正值年轻,哪里会老?”
沈珩道:“那阿宛为何总说待为师便如父亲一般?莫非为师与王爷年纪相仿?”
呃……饶是我再笨再懵懂也听出了沈珩话里的意思,我道:“师父,阿宛不是那个意思。师父哪里像我的阿爹?一点也不像。”
沈珩微微一笑,“嗯。”
我心道,看来以后不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昨天七夕跟家人去游乐园玩,几乎整个家族的人都去了,小孩子特别多,所以我们就跟团去。没想到旅游团忒坑爹,本来三个小时的来回车程,竟然用了十个小时。
我好忧伤,回到家后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第十三章
沈珩果真厉害,在周围没有任何炊具调料的情况下,竟是能将蕉叶鸡做得如此美味。我饱餐一顿后,沈珩很体贴地递上一个葫芦,“喝点水,润润嗓子。”
我喝了几口水,心中颇为感慨:真真是有师父万事足呀。
我又将葫芦递回给沈珩,“师父也喝。”
沈珩的脸上呈现出了满足的神色,几欲让我觉得这话的功劳堪比拱手送上锦绣河山。仔细想想,似乎沈珩此人的满足点与他人格外不一样。每一回总是因为我无心的话而笑容满面,却又因为我卯足了心思想出来的话而冷脸。
莫非隐于山林的高人都是此般……高深莫测?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好奇沈珩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道:“师父,你怎么突然上山来相国寺里同了空大师对弈?”
沈珩回道:“我回府时听下人说你与太子去了相国寺,我便知不妙。太子居心不良,我又怎能让阿宛当太子的棋子?我与了空大师以前有过私交,此番上来便让他帮了我一个小忙。”
我联系前后一想,眼睛顿时就亮了,“沙弥对太子说方丈有请,是师父的授意?”
沈珩笑着颔首。
“不过……”沈珩眉头轻蹙,望我的目光多了分愧疚,“我却不曾预料到三皇子的人会插手进来。我的本意是趁了空大师与太子相谈的空隙,将你带出相国寺。未料却让三皇子的人先行一步。”
我惊诧地道:“是三皇子?我与三皇子无冤无仇……”话音未落,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如果我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太子,而最大的赢家则是三皇子。阿爹不会站在弑女仇人的阵营里,就只能站在三皇子的阵营里,对不对?”
“阿宛聪慧,说的极是。”
我心中难免噫吁戏一番,从未想过会牵扯进庙堂之事里,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牵扯进来了。为了拉拢阿爹,我这女儿竟然成了诱饵。我原以为不想搭理就不去搭理,可是事到如今我当真还能那般没心没肺,就当一个我行我素的平月郡主吗?
现在稍有不慎,就有生命之险。此次我侥幸逃过,那下一次呢?
我叹了声,面有愁色。
沈珩轻声道:“身居高位,难免会有太多的逼不得已。阿宛虽是不愿牵扯到其中,但你阿爹站好阵营时的那一刻,你便已是无形地深处于中了。你没得选择,只能去面对。若是阿宛当真不愿面对的话,大可与为师一道隐于山林,山林中只有你我,幽静悠然,朝看日出,夜赏星辰……”
我眨眨眼,“闷了,你还会给我弹琴?”
沈珩笑了,“自然,阿宛想听什么,师父都愿给你弹。”
“你的琴技在易风之上?”
“阿宛听过便自有决断。”
这么好的师父,挖心挖肺都难以找得出来。阿爹潜入深山替我请了这样的师父,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等回府后,一定要让阿爹多付些酬金给沈珩。
我道:“师父的好意,阿宛心领了。只是阿宛过惯了王府里的生活,若让我隐于山林,我铁定会发疯的。虽然师父所说的生活很美好,但不适合阿宛。”
沈珩眼神微微有些黯然,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表情竟是颇为悔恨。蓦地,他定定地瞧着我,“阿宛喜欢王府的生活?”
我点头,“我喜欢在阿爹庇佑之下,没有牵扯到庙堂事端里的生活。”
沈珩又问道:“那阿宛可会喜欢宫里的生活?”
我皱眉,摇头道:“才不喜欢。宫里的皇后妃子通通都是人精,在她们面前说句话都要斟酌半天,可费心思了。我一进宫,浑身上下就不舒服。”
“好。”沈珩忽道。他的双眼燃起了一丝亮光,像是在憧憬着什么似的。
我费解地道:“好什么?”
沈珩温柔地笑道:“阿宛喜欢的生活,为师也喜欢。阿宛讨厌的,为师也讨厌。”
我一听,顿时有了找到知音人之感。我笑盈盈地说道:“看来我们当师徒是前世就注定的,师父,你跟我真投缘呀。”顿了下,我道:“也许以后我们能住在一起。”师父待我这么好,又如此有才华。等哪一日时机成熟了,让阿爹收师父当义子,如此一来,师父便能名正言顺与我住在一块,等师父娶了个温柔可人的师娘后,我就多了位兄长和嫂嫂。
真真是美满之极呀。
沈珩的目光里也与我一般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笑得特别满足,道:“嗯,我们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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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沈珩又与我说了不少趣事,我听得津津有味,也同沈珩说了些我与兄长曾干过的混账事。若是这些事让阿爹听去了,铁定少不了一顿抽皮。不过沈珩果真不是终生为父,他听罢,脸色都没有变过,唯有在我讲兄长带我去偷窥礼部侍郎的嫡子与其相好大战三百回合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下。
我说得颇是尽兴,沈珩相当体贴,在我讲得口干时,及时递上葫芦。讲乏了,沈珩又脱下自己烘干的袍子铺在地上,柔声道:“睡吧,待雨停了,我们回家。”
我总觉得此话有些不对头,但也未细想,打了哈欠便理所当然地躺在沈珩的袍子上。沈珩坐在我身侧,时不时添些柴火,在我快睡着时,沈珩忽然道了句:“阿宛,非礼勿视,以后莫要同你兄长去做些事了。”
我的脑袋瓜子迷迷糊糊的,敷衍地应了声。
只听沈珩又轻声说了句,“以后……若你……我……”声音太轻,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但我也不在意,咂咂嘴很快就睡下了。
我做了个梦。
不是缠了我十六年的梦,而是一个全新的梦。梦中有一所江南别院风格的府邸,烟雨朦胧,亭台楼阁,极是雅致。我身处于一道朱红长廊里,周围有匆匆走过的丫环,可偏偏没有任何一人能瞧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