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康熙二十四年正是大选之年, 虽然皇帝不在京城, 但是各省的八旗闺秀们还是坐着牛车摇摇晃晃地往京城来了。

盛暑的天儿里, 赶路的人和马都格外累些。晋安接到家中书信, 归家心切, 路过上一个驿站的时候没换马。结果眼见离京城只有百里之遥了, 那马却突然口吐白沫, 不堪驱使了。

等他再到沿路的县城里买马的时候,那车马行的伙计却两手一摊:“这位爷,近日各地送秀女上京, 马匹早就定光了。我这儿还有头驴,您要不嫌弃,二十两银子拿去使唤。”

晋安嘴角抽搐地跟那头小毛驴面面相觑, 一筹莫展。此时, 却有人上来拍了他的肩膀:“哟,乌二爷, 您怎么在这儿?”他回头一看, 却是山西晋家的大管事贺四。

那年他和法海救了晋家的小公子晋连城, 之后年年晋家都会上门送礼, 也算是有些交情。贺四刚带人从山西贩粮回来, 见了他眼前一亮,连连巴结, 热情地邀请晋安与他们同行。

晋安注意到,他们装粮的六轮大车足有两人高、一丈高、一丈长, 仅需两匹马即可拉动。车上覆盖着稻草, 风雨不侵。他不由赞道:“这车倒巧。”

贺四见他感兴趣,殷勤地给他介绍:“这是山西的能工巧匠所造,一车可载粮千斤以上,内有机关可以卸力,拉动起来特别轻巧。”说着吩咐随行的工人:“还不把车门打开叫二爷看看!”

又对晋安说:“您若是用得上,我立马叫人把图纸送到府上。”

他如此殷勤备至叫人心生怀疑。

回家之后,乌雅太太递给晋安一张礼单:“这是上个月你阿玛生日,晋家送来的礼,我瞧着就是跟王爷们过寿也差不多了。听说他家的人犯了事,运往蒙古的货物里,被查出夹带了火器,在边境给扣住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的罪名,不过是上头的人趁机盘剥罢了。”

夹带火器?数量不多的话确实算不上什么大罪。晋安只说:“等我打听清楚了再说。”说着,进屋写了帖子邀法海在酒楼会面。

绣珍撞见了东铭出门送帖子,又见哥哥叫人备马,连忙送了一整套簇新的大红蜀锦长袍到他屋里,连扇坠腰带都色色齐备,丢下句“穿这个罢”就红着脸跑了。

“鬼丫头!”晋安抚摸着衣领上精美的竹叶暗纹,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他还没来得及盘问妹妹,如今看来也不用问了,正好两件事一起解决。

前门大街上依旧是人声鼎沸,盛得茶庄的金字招牌刘瞎子依然带着他标志性的瓜皮帽儿,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摇头晃脑地讲着:“上回我们刚说到隋炀帝造了五色龙舟......”

法海早在二楼雅座烹好了茶等待晋安,本以为他在外头奔波数月,应该是形容憔悴,没想到好友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一身红色长袍量身裁就,针脚细密,更显得他俊朗不凡。

他不由诧异:“衣裳不错,可出来喝茶而已,你穿得倒像是要去迎亲。”

此话顿时引来了晋安上下打量的目光。

他们这个年纪正是从少年到青年外貌变化最大的时候,数月不见,法海竟然也变了个样子!他个子高了,喉结凸起,下巴上冒出些细细的绒毛,虽然显得单薄了些,但已有了男子的形貌。难怪才来家里几次,就勾了他妹妹去。

晋安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眼光不错。这也是托你的福。”

法海满头雾水,只得回到正题:“晋家也找到你头上了?这起子奸商花言巧语,你可别信了他们。火器只是个借口,你知道他们这回往外蒙贩什么吗?”

“贩什么?”

“贩粮食!数万斤粮食!他家被抓的伙计招供,以两倍的价格卖给外蒙商队。”法海说到这里不由冷笑,“外蒙诸部都是逐水草而生、以牛羊为食。最近两年又没有什么大的灾害,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粮食?”

晋安握着茶杯,心下微沉。他跟在费扬古身边数月,也知道广积粮有备战的作用啊!

“好在车队还没出北古口就被发现了,皇上不在京城,裕亲王先随便寻了个罪名,把人扣下。晋家家主晋予书最近正四处抱着银子求人呢!我二叔跟裕亲王不熟,没敢揽这差事。你可别撞进去了!”

晋安沉吟片刻:“我倒想会一会这个晋予书。他家世代行商,运粮的方法独具一格,你不知道现在往边关筹备军粮有多困难。两广出产的粮食运到边关往往十不存一。我倒想帮他和裕亲王牵牵线,如果晋氏能为国效力,就再好不过了。”

晋安眼珠子一转,调笑道:“况且,我还打算趁机发一笔小财。”

法海瞥他:“怕将来四阿哥成婚,你这个做舅舅的,拿不出见面礼吗?”

“非也非也,”晋安故作神秘地摇头,慢悠悠地给往杯中注水,抬眼打量他:“我妹妹快出嫁了,我准备留着给她做嫁妆。”

法海变了脸色,脱口而出:“皇上要给绣珍指婚?”话一出口,他就看到晋安脸上打趣的笑容,瞬间明白自己中计,一下子红了脸。

晋家家财千万,在山西就算称不上名门,但也是望族了。满人重文轻武,识字的人不多,会算账、能识称斤的就更少了。顺治初年,京城其他粮号都是在称粮的筐子里做手脚,外边看着能装一石的筐,实际上能有□□分就不错了。

当年晋予书刚刚掌权,就取缔缺斤短两的弊端,遇到灾年还散米粮给周围的穷人。于是晋氏粮行一炮打响,晋家逐渐成了这行里的龙头老大。这回向外蒙贩粮,实在那边苦苦哀求,价格又给得奇高。商人逐利,晋予书虽然有些见识,但也被那巨大的利益蒙了心,自打粮食装车出了京,他就再没睡过一夜好觉,最后还是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