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 宛若坚冰狠碎于地, 狠辣决裂, 凄然冷厉。
纵然是身在房中, 那股森冷仍栗栗透骨。
白樘起身欲离开之时, 郭司空忽然道:“白侍郎,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白樘回身相看, 见郭司空道:“我想……见一见这位谢推府。”
白樘听了这般请求,却只漠漠地看了郭司空一眼,转身出门。
门扇半掩的瞬间, 身后传来郭司空剧烈咳嗽的声响,就仿佛要将五脏六腑也都咳出来一般。
白樘眼皮微垂,脚步却终究未曾停下。
此刻云鬟因回到公房, 正柯宪从杨御史府中回来, 兴冲冲地。
柯宪见了云鬟,便上来道:“你可知今儿我在御史家里发现什么了?”
云鬟见他满面喜色, 问道:“是什么?”
柯宪在怀中一掏, 便拿出一个盘子来, 竟是个紫藤花边儿描金瓷盘, 云鬟一看, 不必问他,就知道缘故了, 一时忍不住也略露笑意。
小陈早也看见,不解问道:“柯推府, 你卖的什么关子, 哪里买了这样一个旧盘子,却来当宝一样放在怀中?”
柯宪笑道:“非也,这不是买的,而是方才在杨御史府中发现的。”
小陈便打趣:“好个推府大人,跑到御史大人家里偷东西不成?”
柯宪道:“切莫胡说,这个是物证,你自不懂,只怕小谢知道。”
云鬟点点头,见小陈有问询之意,便道:“先前,我们去那寿包案的被害之人杨义家中查看,因无意中从柜子底下找到当时的一个寿包跟几枚瓷片,想必是杨义毒发倒地之时带翻了瓷盘跟寿包。瓷盘跌碎,跟寿包同飞入柜子底下,那瓷片上头就也是这样紫藤描金的花纹。”
小陈睁大双眼,忽地问道:“可……倘若这瓷盘是杨义家中原本有的呢?”
云鬟摇头:“杨义家中穷困,我们曾查看过,一应的碗碟,都是粗瓷,并没这般精致的。必然是杨义当日从杨御史府中带回的。”
柯宪见云鬟所说果然无错,便道:“不错,我特问过杨夫人,她虽记不得当日的碟子是什么样儿,却证实杨义是把一整盒的寿包都带回去了。”又道:“先前咱们吃饭的时候,你说那物证不仅仅是寿包,还有那瓷片,我虽然不懂,却也记在心里,先前去杨御史家中查看,正没着落处,忽然想起这一宗来,因此格外留意他家里的物件儿,果然给我看见此物!”
其实这瓷盘子,云鬟是见过的,当日他们第一次去杨御史家中,里头杨夫人正养病,那屋里的陈设,不过是暖炉,汤药锅,并且点心等物,其中有个盘子里,便放着几枚果子。
当时云鬟虽记在心里,却并不以为意,只在杨义家中也发现那些类似瓷片之后,才略有些疑心,只是并不曾说出来。
不料柯宪果然有举一反三之能,竟果然在杨御史家中找到了这盘子。
柯宪说明此事,又把在杨御史家中遇见杨广,种种探听所得,都同云鬟说了。
柯宪便道:“我发现这盘子之后,因觉着事情蹊跷,生怕……凶手是杨家宅子里的人,当时杨御史又不在家里,所以我就壮着胆子亲见了杨夫人,悄悄问起来,幸而杨夫人是个大度的,不似杨御史火炭般脾气,她虽然病中,却仍是仔细回想,告诉我这盘子原本不是杨府里的,乃是杨广先前送了些新做的点心来孝敬,便用这盘子盛着送了来……后来这盘子他们也忘了取去,这边儿也忘了送。”
云鬟道:“原来是杨广家里的?”
柯宪道:“可不是么?我听了这话,反应也是同你一样的……我们原本只当时保宁侯毒害,谁知竟会如此?虽然说这天底下一模一样的瓷盘子不可胜数,然而这也忒巧合了些,难道真是我们错怪了保宁侯,凶手是……杨广或者他府内的人?”
柯宪说罢,又思忖道:“然而杨府的人提起杨广,便是众口一词的夸奖,说他极有孝心的。”
云鬟道:“且慢,保宁侯的那房子又是怎么样?’
柯宪道:“保宁侯因奈何不了杨御史的倔脾气,最近大概是偃旗息鼓了,大概也是怕了那杨御史……毕竟这毒寿包的案子,杨御史一口咬定跟他相关,很有穷追不舍之意,只怕保宁侯也是有些忌惮的。”
两人说到这里,云鬟道:“如今既然得了这盘子,倒要再追查一番,这盘子是何处买来,京城内是遍地都是呢,还是卖的有数。”
柯宪道:“你赞一赞我,我才肯说。”
云鬟失笑道:“又做了什么?总不会已经查明白了呢?”
柯宪笑道:“我打听了杨御史家里那个多嘴的门公,据他所说,那金花巷不远,便有一家瓷器店,又便宜又好,因此周围众人都多从哪里买杯盘碗盏……我本来要去查问的,因急着想告诉你详细,便先赶回来。”
云鬟闻听,果然欢喜:“柯兄,果然有你的,做事端的利落。”
两人说了明白,自觉事不宜迟,见天色不早,便匆匆出了刑部,要去那金华巷的瓷器行,问一问这紫藤描金碟的销路等。
谁知因天冷的缘故,那瓷器行竟早早地闭了门板,一时又打听不到店主住在哪里。
柯宪跟云鬟两人无可奈何,只得等明日再来。
两人骑马往回而行,却见这条街上行人寥落,因天冷,多数店铺都已经闭了门,只有些卖熟食跟馒头等吃食的铺子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