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杨天河点头,“男子若是名声坏了,不但他不能读书当官,他的一家三代都会被影响,父母兄弟蒙羞不说,最关键的是他的下一代,儿子不会被学堂所收留,女儿想嫁个好人家也格外的困难。”
司月小口微张,若是拿着放大镜,就一定可以看见她脸上的肌肉在不断地抖动,这也有连坐的?难怪她胡诌的那番小偷论让杨家人变了脸色,想了想问道:“多给银子也不成吗?”
好吧,她承认她的灵魂在那个金钱时代飘荡三十来年已经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铜臭味,所以才会往这方面想。
杨天河面容严肃,认真地看着司月,眼里闪着尊敬的光芒,“真正高风亮节的先生是不会被金钱所诱惑,再有,若是多给了银子那先生就把坏名声的孩子收下,也会影响先生的名声,要知道,名声这东西,可是千金也难买到的。”
哼,估计就你这个傻子信,她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暗箱操作一词,“你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我听说你那五弟的岳丈似乎就在县学里当先生的,好个高风亮节的先生,可别说我家的那点事他完全不知道。”
呃,杨天河被司月的话堵住了,一脸郁闷地看着司月,憋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凡事都是有例外的嘛,对,就是例外。”
“呵呵,”看着杨天河吃瘪,司月烦乱的心情好了许多,不过,她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杨天河的,“在你周围的例外可真是多啊!”这么感叹一句,面前的男人果然更加不自在了。
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好了,接着说。”
“啊,”杨天河有些接不上司月突然说出来的话,“说什么?”
司月抢过杨天河手里的纸,“继续说名声啊,男人说完应该说女人了吧。”
杨天河点头,“女人若是没有了名声,不严重的只是影响嫁人,若是严重点的会被逐出村子,也有被浸猪笼沉塘的,不过,你不要担心,只要我站在你这边,就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求你,还是威胁我好好的伺候你?”司月眯眼看着杨天河,殊不知她如今这张稚嫩甜美的脸虽然瘦了不少,可依旧没有多少的气势,当然,她是知道杨天河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偏要先声夺人,她是绝对不愿意将未来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
“我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意思,”杨天河却是急了,看着司月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噌的一下站起来,举手发誓,“我若是有那样的想法,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司月抬头看着杨天河好久,抿嘴,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心里有一瞬间微微的震动,垂下眼帘,“我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就没有,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我,”看着这样的司月,杨天河就像是被戳破了的祈求,泄气极了,可他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闷闷地放下手,宽大的肩膀瞬间垂了下来,“我这不是想让你安心吗?”
司月听着这参杂着郁闷和委屈的话,又是一愣,看着怀里的书,她什么时候这般的浮躁了,这一本书还没看完,就急急的下结论,害怕恐惧个什么玩意,再难生活不还得继续吗?
沉默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司月不是没有发现杨天河从头至尾都是好心想要安慰自己,而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可她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因为她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线在哪里。
“杨天河,都什么时候了,让你劈的柴火呢,”周氏尖锐不满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厨房里还等着做晚饭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司月和杨兴宝都是一抖,杨天河皱眉,隐去心里的不满,门口站着的可是他的亲娘,不能不尊敬,“娘,我马上就去。”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司月,转身就走。
司月却在第一时间拉住他的衣袖,看着外面的天色,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放下书,站起身来,也不管杨天河的疑惑的目光,“娘,我早上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他的身体现在不能够干重活,劈柴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你那么多儿子,难道除了杨天河就没人愿意为你劈柴了吗?”
“司月,”杨天河小声的叫着司月,示意她不要这么说。
可这样的动作,加上刚刚司月所说的话,在周氏眼里就是红果果的挑衅,若是换做其他儿媳妇,早就发作,开始骂人,可眼前的是司月,想着老头子和老五的话,想着几次交锋都没有讨到好,即使是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周氏依旧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刀子一样的眼神往杨天河身上刮,“好,很好,我这就去找其他的儿子劈柴。”
看着周氏这般忍耐,一半边脸因为还没有消退的红肿看起来更加严重,杨天河的心里难受不已,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司月给瞪住了,“司月,她是我亲娘。”眼睁睁地看着周氏紧握着拳头里开之后,杨天河低声说道。
“我知道她是你亲娘,”一听杨天河这话,她笑了,怎么这场景看起来她那么像恶毒儿媳妇,“可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丈夫,是小宝的亲爹,刚才你还说了,只要你在,我就一定没事的,可现在呢?”
司月的眼神渐渐变冷,“我不信你已经忘记了大夫的话,我也只阻止你这一次,以后你若是要自己做死,我绝不会拦着你,可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做不到的话,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死了,我和小宝两母子也会活得很好。”
被司月的话还有她冷飕飕的眼神冻住了,“我,我,”杨天河结巴了半天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来,他明白司月这话的意思,明明刚刚的话才说得好好的,他也知道司月说这话其实是为了他好,她承认自己是她丈夫时,杨天河是真的开心,可后面的话却让他难受不已。
“小宝,走,我们做晚饭去。”杨兴宝点头,娘亲的话她听得明白,再说,他也知道爹现在的身体不好,而在他简单的小脑袋里,奶奶就是坏人。
夹在亲娘和儿媳妇中间的杨天河有多为难,司月心里自然明白,不过,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贤妻良母,况且一步退便步步退,照这样的情况下,杨天河是将要陪她一辈子的男人,她不否认她就是这样自私的性格,如若杨天河因为她或者小宝弄垮身体她或许还有可能养着他,可若是因为杨双吉和周氏这一大家子,她是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这男人扔给那一群人。
再说,就算司月仅仅是占了这个身体,并不能算是司忠和陈氏的女儿,从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没有跟杨家人好好相处的可能,也没有那心思。
比起杨兴宝喜滋滋地伸出手让司月牵着,乐颠颠的干着她能干的事情,在司月揉他脑袋时会扬起灿烂的笑容,这些被杨天河看在眼里,被完全忽视的他心里的滋味很是不好受。
不一会,之前就熬着的香飘满院的骨头汤,垂涎欲滴的炒五花肉片,一盘秀色可餐的青菜,再加上两碗蒸蛋,配着香喷喷的米饭,仅仅是摆在桌上就让人食指大开,口水长流。
无视院子里女人一个个黑着的脸,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小孩,司月神色淡定带着小宝洗了手,看着杨天河那老实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实在是别扭至极,“看什么,去洗手吃饭。”
“好,”闷了许久的杨天河一见司月终于肯理他了,笑呵呵地去洗手,脚步轻快地往房间里走,结果乐极生悲,裤腿被一双小手给拉住:“四叔,我也想吃!”
杨天河低头,就看见他三个家的小闺女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软糯糯的声音说出的话,顿时尴尬地站在那里,如果是自己的银子,他或许会点头答应,摇头,现在已经分开开火了,上次岳母的丧事他已经领略了没钱的难受,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更加明白,如若不是司月有办法挣到银子,恐怕还得求爹娘,那以后司月还能在杨家抬起头做人吗?再有,如果今天真的点头答应了桃丫头,他又能拒绝其他的侄子侄女吗?他又不是不明白,之所以这么丰盛,完全是为了给他和小宝补身子,他怎么能将司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是非好歹他还是分得清的。
伸手,小心地扒开杨兴桃的小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兴桃乖,你娘正在做晚饭,再等等就可以吃了。”尽力温柔地说完,随后转身大步离开,后面小丫头委屈的哭叫声传来,也只是停顿了一下脚步,就坚定地走了进去。
“坐下吃饭吧。”司月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杨天河,将那碗鸡蛋羹推到杨天河面前。
杨天河看着正在吃鸡蛋的杨兴宝,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司月,你不吃吗?”
“我又不用补身子,一天吃一个鸡蛋就够了。”司月实话实说,看着杨天河又推回来的迹象,“今天的菜不少,我又不会饿着,你多吃些,早些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理。”
“娘亲,你放心,我一定吃完,以后长得又高又壮,帮娘亲干活。”杨兴宝拿着勺子,大声地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不过,小宝,要记住,嘴里有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吞下去之后再说。”司月笑着说道,这个便宜儿子,可真是贴心得很。
“恩,”杨兴宝笑眯眯地点头。
杨天河瞪了一眼杨兴宝,刚刚的感动化成了愉快的笑容,不是因为面前丰盛的晚饭,而是这样平静和谐不用哄抢地吃顿晚饭,杨天河这样的要求在杨家这么多口人面前实在是很难做到,即使是司月没嫁过来之前,那也是一群女人孩子鸡飞狗跳,吃饭就跟打仗一般,稍不注意,就会饿肚子的。
只是杨天河并没有开心多久,屋内就冲进来两个不识相的人,陈氏拉着哭哭啼啼的杨兴桃走进来,看着桌面上摆着的饭菜,眼神闪了闪,“四弟,四弟妹,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兴桃她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
“你们吃你们的,”因为今天对大齐的了解,至今司月心里还是有些气闷在心里,如今出气筒来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客气心软,拍了怕杨兴宝的脑袋,对着父子两人说道。
杨兴宝是听话的好孩子,杨天河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和一个女人争嘴,所以,两人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不过,从那竖起的耳朵,和缓慢的速度就可以说明他们并不是一点也不关心的。
司月放下筷子,侧身看着陈氏,风轻云淡地问道:“凭什么?就是吃一口那也是我用银子买的。”
看着司月这样,陈氏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凭什么,司月,你是兴桃的四婶,她想吃你点东西难道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