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有哪里重要?”云哥儿难得截了珈以的话,而他抬起头来,珈以才发现他满眼都是泪,一双眼睛憋得通红,“我如今没有家了,我连姓都没有了!再也不能告诉旁人,我便是镇宁严家的嫡幼子严枕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整张脸都因这低哑的嘶吼而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死紧,他紧握双拳站在原地,困兽之斗般弓了身子,浑身都是暴戾之气。
家破人亡,父亲身败名裂,母亲葬身火海,他什么都没做,却一无所有。
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谁都受不住。
云哥儿想要嘶吼,想要毁灭,想要摧毁身侧的所有。可他做的,却不过是紧绷着身子在院子里转着无用的圈,嘴里一声声质问,“为什么我就没有家了,为什么我就没有姓了,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
他明明那么想毁灭,可他却强压住了,没去伤害任何人。
珈以似乎可以想见严枕风在等她醒来的那两日里的煎熬与焦灼。
她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趁着云哥儿背对着他,一个手刀劈在了他颈侧,接住了骤然软倒的人,然后抱着将人放到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次被相信的人从背后放倒的云哥儿内心已经哭出了一吨眼泪……
下一章预告:
珈以,“我不是好人,旁人都叫我妖女。”
恩,感觉这个故事不得各位小天使的欢心,但我还是按着原思路先写,毕竟也算个江湖梦了。
第73章 魔教里的女侠(7)
珈以用的力道并不重,云哥儿醒来得很快。
他一睁眼,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慢悠悠地传来,接着就有人走到了他床边,“醒了?醒来先喝碗粥。”
温热的粥递到嘴边,云哥儿记起自己之前的癫狂模样,脸变得通红,闷声接了过来,不敢多说半个字,低头乖巧地喝得干净。
他喝完把碗放下,犹豫了瞬,捏着那碗,期期艾艾地问珈以,“阿姐,你救了我,便如同我的再生父母一般,我日后定待你入亲姐,”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暂且,跟着你姓好不好?”
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是有自保的底气,而他若想自保,少不得暂时亏欠祖宗,在江湖中隐姓埋名一段时日。
珈以瞧了他一眼,并未指责他的行为,只说,“我没有姓,我也不能给你。”
叶家不过是江湖人推出来给严守耀落井下石的那块石头,底下还在觊觎叶家功法的人不是没有,她还在魔教之中,自是不能再姓叶。
云哥儿疑惑了一瞬正要询问,就听站在床边的珈以又接了句,“如今江湖上名声最好的便是东极,你今日遇见的那人,看身上衣裳,应该也是东极玄宫门下的人。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晨起收拾好了,我便送你去东极。”
那碗“嗙”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珈以低头看了眼那碗,还未抬头,云哥儿就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紧紧拽着她的衣裳,眼睛里一派惶恐,“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他嘴唇哆哆嗦嗦,想说什么,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瞬间,他突然有那么几分挫败与不甘——为何他不是父亲或二哥那样的人?若他学了他们的性子,这会儿就可以不管不顾,非缠着姐姐要赖着她了。
但他又分明清楚,她救他已是好心,他不该奢求过多。
可……可他如今只认识她,他就不能跟着她吗?他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云哥儿手攥得极紧,珈以并未去掰他的手指,只看着他,极缓极慢地给了他一个选择,“云哥儿,若报仇与我,你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骤然间,云哥儿紧攥着的手就松了力道。
珈以趁着他这一瞬的反应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去开了房门,“地上有碎瓷,你若要下地便小心些,锅里还有粥,若还腹饿,你自去取用便是。”
云哥儿呆呆跪坐在床榻上,失了反应。
他枯坐了一夜,次日晨起,珈以走到他门前轻敲了几下,唤他,“云哥儿,收拾下起身了,我去买了朝食放在桌上,你先吃,我去赁辆马车。”
脚步声渐渐走远,朝着院门去了。
云哥儿开了窗,正好瞧见她站在院里,瞧了会那尽数开放的梅花,出了院门。
她不可能没听见他开窗的声响,却依旧没回头看他。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送他走。
昨夜的衣裳还穿在身上,云哥儿穿了靴,盯着那一地的碎瓷看了许久,拿了巾帕来把碎片包了,收拾好来潜林后珈以给他买的两身衣裳,小小一个包裹拎在手里都没多少分量,他去吃了朝食,乖乖坐在正堂等着珈以回来。
珈以回来却未进门,只在院门外唤了他一声,云哥儿起身往外走,走到梅树边停下,指着那树问珈以,“我能折一支带走吗?”
他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珈以有那么一瞬,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她这世就是个必死的局,与谁深交就都不过给人留个唏嘘叹惋的结局,滕星野那她已说得明白,却不好直接和云哥儿说,我大抵死得早,你别念着我。
她只能尽量减少与云哥儿接触,却不想他因此失了模样。
失神了一瞬,在云哥儿看来,已是不同意的讯号,他脸上强挤出的笑有些挂不住,强行找了个台阶下来,“是了,花难得开得好,是不该攀折了它。”
他这话正说到半数,珈以快步进来,与他擦肩,折了一大支梅递给他。
云哥儿睁大了眼,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馈赠,受宠若惊。
珈以心下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下他的肩,“云哥儿,我送你走,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或嫌你麻烦,只是因为我养你有些不便利,你跟着我也不合适。”
云哥儿苍白的脸色都缓了缓,他张嘴要说,珈以却径直朝外而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