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而小姑娘却并没有让他抱,自己扶着车门,小小的身子艰难地下了车,走到门前,瞧着那满是铜臭的大门怔愣了下,伸手就把门推开了。

楼里楼外的人脸色都瞬间变了。

男人身上缠绕着的雾气立时消散开来。

豆丁点大的小姑娘进了门,一脚不知踩在了什么绵软的物体上,她圆嘟嘟的小身子就要往旁边歪倒,头上的花环都因此往左边歪了歪,她艰难地想要站稳,却还是不能很好控制好小身子,“吧嗒”一下坐在地上,小手撑着了一滩水里。

楼里的灯“呼啦”一声全亮了。

谭洌终于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小姑娘的手竟撑在个不知放了多久的泡面桶里,那满是油污的汤面上还浮着霉烂的暗蓝色霉菌。

他大惊失色,赶紧就要伸手去抱。

这小祖宗被她亲爹宠出了一身的细皮嫩肉,可是半点受不了脏乱的。在他家住了一日,那床也是托老木匠一刀一刀雕出来的珍品,她妈妈出嫁时家里老祖宗都舍不得拿去陪嫁,却拿来给她睡,谁知那小皮肤上就睡出了一颗颗的小疙瘩。

谭洌大惊失色,就怕小祖宗出了个好歹,偏小祖宗还不领他的情,目光牢牢地盯着身前几步外,一张嘴已是哭腔,“抱抱,爸爸抱抱~”

软绵绵的童音,奶声奶气的。

“珈珈,”谭洌心疼她,却又不得不告诉她真相,“你爸爸已经……”

他只当是小孩子没弄清楚情况,思念亡父而伤心哭泣。

但他手伸过去,却被珈以推开,小姑娘圆嘟嘟的脸颊又白又嫩,一双眼睛又圆又亮,长长的睫毛眨一眨,那眼泪就挂了上去,偏她小嘴粉嫩嫩的,往下微微一扁,就惹得旁人无限爱怜,“爸爸抱,珈珈要爸爸抱~”

她昨日在谭家待了一日,都是沉默不近人的模样,谭洌又未曾婚娶,根本不知晓如何哄她这般大的孩子,只能试图边与她讲道理,边伸手去抱她。

这次他的手被人隔开了。

雾气涌起又散去,男人显出身形,珈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扑到了他腿上,短短的小手满足地抱住了他的小腿,仰起脸来破涕为笑。

她看着男人,满是欣喜地喊了一声,“爸爸!”

谭洌才明白原来珈以方才那一声声爸爸是在喊他。

他站起身,伸手推了下眼镜,语调里还有不可置信,“斯璘,她……她居然看得见你雾隐后的方位,这……这未免也太……”

当年就是言训,也是靠着罗盘才知晓个大致位置。

被称作斯璘的男人低低哼笑了声,并不想说那门上还有无数道他设下的阵法,谭洌这种身上带满了法器的也就在门口站站,寻常人类更是半步都靠近不得,这小娃子一伸手就给打开了。

他从散乱的浅灰色头发的缝隙里,细细打量抱着他小腿的小人儿。

正巧珈以也抬着头,他这一垂眸,眼睛便完全落在了那小姑娘的眼里,分明看见小姑娘眼里的怔愣神色,吓得眼眸瞪大,竟是第一时间就别过头去。

他拔腿想走,却忘了腿上还有个人,被那二十几斤的重量一拖,竟把持不住平衡,脚后绊了个不知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斯璘和谭洌同时都愣住了。

只前者觉得丢脸,脸都燥红了,后者却以为这是因珈以之缘故,纯粹惊讶的。

只有珈以开心得笑出声,似乎是以为她爸爸在和她玩什么有趣的游戏,笑得开心也不忘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将自己整个摊在斯璘的胸前,趴着用干净的那只手去拨开他脸上的乱发,然后委屈哒哒地将那只还沾着油污的小手举到他面前。

奶声奶气又娇娇嫩嫩的,“爸爸,手手脏,洗手手。”

银灰色的长发被剥开,斯璘那双金色的圆瞳就露在了众人面前。

那双眼睛瞳孔椭圆,隐隐发亮,像是揉碎了金子藏在其中,眼尾弧度上扬,有些类似猫的眼睛,旁人一看便知不是同类。

斯璘虽能化作人形,这双眼睛却难以隐藏痕迹。

往日若是旁人掀了他的遮盖直视他的眼睛,他怕是一抬手就要把人扔出门外去,可这会儿趴在他怀里的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团子,浑身软得不可思议。

他……就有些下不了手。

不管什么族类,都没有和幼崽过不去的道理。

珈以趴在他怀里,他对她有没有恶意,自然是感觉得分明,这会儿看斯璘就这么怔愣着不理她,她嘴一瘪,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

“呜呜呜,爸爸这么久都不来……珈珈等了好久……爸爸不爱珈珈了……”

她边哭边委屈,用的还不是那种孩子撒泼似的哭法,而是哭得像个饱受委屈的小可怜,只流眼泪和说话,绝不大声哭喊嚎叫。

斯璘脑子一疼,竟顾不得自己现在还是个什么模样,急急就朝愣在一旁,将这小麻烦带来还无所作为的谭洌看去。

谭洌被他那满是杀意的目光剜了眼,下意识就要伸手去将珈以抱起来,却不想这会儿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还是他专为长老院所设的铃声,他赶紧直起腰来,先去接了电话。

那头说了两句,他已变了神色。

登时连这边的两位祖宗也顾不上了,拿着手机就匆匆要往外走,那门人类不能轻易进,妖怪却不能轻易出的,他一伸手拉,倒也拉开了,只站在门外挂了电话才想起事情没嘱咐,又开不了门,只能隔着门喊。

“珈珈的吃食衣物我都在车上备了,长老院有急事,斯璘你先照看好她!”

斯璘咬牙,将他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决意下次绝不这么轻易让他进门,却突然发现刚才一直不断的哭声这会儿竟停了。

他疑惑转眼去看,视线刚一对上,中途歇场的小人儿一个激灵,又瘪了嘴,眼睛一眨,那清晨露水似的眼泪就又挂在了她的眼睫上,要坠不坠,分开可怜。

哭哒哒地喊他,“爸爸,洗手手~”

竟是半点不怕他。

作者有话要说:

称呼会改,毕竟斯璘可是大妖,那绝不是爸爸辈分的,他老人家不服……